待入後院,突見一所齊整小茅屋,屋前種得三兩青瓜,大寒天氣,瓜藤卻是青幽喜人,盈兒大奇,走過去摘了一根青瓜,寒入嘴裏一嚼,嘎蹦嘎蹦脆響,樂眯了眼,笑道:“姑爺,是真的呢,不是幻術。”
“味道如何?”
茅屋開著窗,長孫熙月伏在窗下,也不知是描花還是塗墨。盈兒咬了一口胡瓜,說道:“脆得很呢,很是可口。”長孫熙月抬起頭來,莞爾一笑,繼而又伏下身子。
“姑爺,你也吃一根。”
小丫頭自個吃猶不嫌足,又扯了一根遞給沉央。沉央迎頭看去,那瓜藤上隻結得三根青瓜,盈兒嚼了一根,扯了一根,如今隻剩下一根。
“姑爺,很好吃呢。”盈兒閃著大眼。
沉央心下大慚,接也不是,斥也不是。
“種瓜本就是拿來吃的,櫻子你也取一根吧。”長孫熙月淡淡說道。
櫻子大喜,笑道:“謝過長孫大人。”當即摘了最後一根,卻未就食,而是用錦帕細細包裹起來,對沉央道:“這青瓜來得可不易,開元二十七年,上官大人東渡日本,途經蓬萊仙島,訪仙人而未得,得瓜藤一株。返唐之後,上官大人采天山之雪,玉門之土,細心照料三十年,得瓜九根。今日,櫻子卻是沾了小道爺的光呢。”
“吃瓜便吃瓜,哪有這許多說道?”
長孫熙月抬起頭來,淡淡看了沉央一眼。沉央拿著青瓜,朝著長孫熙月沉沉一禮,卻未就食,也如櫻子那般,從百納囊裏取帕包了,放入囊中,心想,此瓜定然有助於修行,盈兒習法未久,留給她吃正好。
盈兒三兩口把瓜嚼了,打了個飽嗝,突地眉頭一皺,捧著肚子叫道:“唉喲,糟啦,糟啦,吃壞肚子啦。姑爺,姑爺,我要,要……”夾著兩腿,滿臉通紅,左看右看,大急特急。
“格格格……”櫻子嬌笑不已。
“還不快快扶她進來。”長孫熙月也是噗嗤一笑。
沉央臉上一紅,趕緊扶起盈兒走入茅屋中,屋角放得蒲團,當即把她按在蒲團上,沉聲道:“抱元守一,不可使精氣外泄。”
“甚麼是精氣?”盈兒抬臉問道,忍得極是難受,額頭滿是汗水,楚楚可憐。
沉央道:“就,就,就是精氣。”
“哦。”盈兒長長哦得一聲,盤腿於地,雙手環抱,不一會,青煙徐徐而起,小丫頭身處其中,仿若被層雲包裹,八景燈飛到她頭頂上,吸那外泄青煙。又過半個時辰,青煙被八景燈吸走一半,其餘一半隨著盈兒呼吸吞吐,緩緩沒入她體內。
“啊噗!”盈兒突然打了一個噴嚏,笑道:“姑爺,肚子不疼了,可是有團氣呢,在盈兒肚子裏遊來遊去,盈兒的肚子又不是魚塘。盈兒想,想……”
沉央長舒一口氣,問道:“想甚麼?”
盈兒偷偷瞧了一眼長孫熙月與櫻子,臉兒通紅,低聲道:“盈兒想放,放......”她說得雖低,可是怎能躲得過長孫熙月與櫻子的耳朵,櫻子哈哈大笑起來,長孫熙月嘴角一歪,強行忍耐。盈兒大聲道:“哼,盈兒隻是打了個噴嚏!”
說完,晃了兩下,軟倒在地。
沉央大驚,卻聽長孫熙月道:“無妨,讓她先歇會。一個時辰後,她自醒來。”
沉央心頭一鬆,這才轉頭去看長孫熙月,隻見少卿大人伏在案上拆紙鶴,她折得極是專注,每一折,每一繞力道正好,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對折之處如似刀切,極其齊整,而桌上擺著十來隻紙鶴。
“長孫大人……”
櫻子坐在一旁,低聲將來意說了,話說完,長孫熙月也將最後一隻紙鶴折完,抬起頭來,撩了撩臉頰頭發,看著沉央道:“此事可真?”
沉央點了點頭。
長孫熙月想了一下,拿過一張紙,寫了一行字,把那紙張卷了,用絲線裹住,取過一隻紙鶴,把紙筒掛在紙鶴腳下,順手一揚。紙鶴迎風展翅,撲騰了兩下,穿出窗戶,遙遙飛走。
沉央注目那紙鶴飛走,心想,這不是幻術,也不是禦鬼,而是道法。長孫熙月見他皺眉沉思,便道:“大道三千,各有其術。這是監典司傳信飛鶴,天監屬人手一隻,你莫非不曾見過?”
“沉央第一次見。”沉央老打老實答道。
“怎會如此?”
長孫熙月轉頭看向櫻子,櫻子俏臉一紅:“待得上元節一過,來年開春便是瓊樓仙宴,外來使臣眾多,魚龍混雜,櫻子忙於公務,卻是忘了。”
“哦。”長孫熙月長長哦了一聲,與盈兒一般。櫻子臉上更紅。
沉央心想,櫻子想要盈兒隨她而去,自是要多方為難於我,這不奇怪。不過,她雖有私心,卻不存惡意,些許小事,我又何必與她計較,當下便道:“夏川大人曾提此事,隻是沉央終日在外,是以便未去領這傳信飛鶴。”
“哦。那你這便領一隻吧。”長孫熙月又哦了一聲,神情恬淡,不知喜怒,遞給沉央一隻傳信飛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