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文恒臨走前千叮嚀萬囑咐,讓她隔幾天去五隊的牛棚悄悄看一眼馮老師。馮老師是她和江文恒的啟蒙老師,以前村裏教小學的,後來被□□了,現在日子過的淒涼,被送到五隊的牛棚改造。

都是一個村住著,江家的風吹草動張茉莉都曉得,江文恒以前在縣城的好單位上班,就因為替馮老師說了一句公道話,就被留職查看了,聽說本來是要直接免職的,但一個老領導欣賞他,說了好話才留了職位。官話說的好聽要留職,可誰都清楚,這鐵飯碗,肯定保不住了。

江有福被大隊的會計頂了生產隊長的位置,成了一名閑散的書記員,他倒樂得清閑,就是大隊裏的人見風使舵,登門的都少了,江文恒工作關係留在了城裏,工資停發,糧食指標直發一半,回家後大隊裏雖然沒有他的工分,但也下地幫著家裏幹點活,這種情況下,誰家的閨女敢嫁過來?

張茉莉小時候經常跟在江文恒屁股後麵玩,他比她大四歲,嫌棄她煩,一見胖胖的張茉莉就皺眉,緣分還真是奇怪,倆人成了夫妻。

張茉莉胡思亂想著,兩隻手也沒閑著,把要帶的東西收拾好了:半斤熏豬肉,二兩白酒,另外還有柴鳳芹塞給她的五四個玉米饃饃。

對於張茉莉要去五隊這件事兒,家裏隻有江有福老兩口知道,現在是特殊時期,誰也不敢和落後分子走的太近,可馮老師對江文恒有大恩,小學三年級那會兒,村裏學校失火,要不是馮老師拚死把江文恒救出來,世上也就沒有這個人了。

張茉莉下午不用上工,五隊離這裏要步行快一個小時,對於幹慣農活的她來講,這點路不算什麼,下午大家都去田裏幹活了,路上沒什麼人,她斜跨著布包,甩了甩齊肩的辮子,琢磨著見到馮老師說什麼。

大河農場是縣裏唯一的勞改農場,牛棚在最西頭,張茉莉去的時候,馮老師剛挑完糞回來,他擺擺手:“等我先洗洗你再進來,有味道。”

看著馮老師窘迫的神情,張茉莉有點心酸,張茉莉把東西放在門邊,留下一句:“馮老師我先走了。”之後就一溜煙小跑出去。

中午吃了三分飽,又走了這些路,等她回到家,肚子已經咕咕叫了。江家的房子算是村裏蓋的“豪華”的,院子裏的房子呈“品字形”,正房是江有福夫妻和老大一家人住,東西兩邊的屋子是老二老三每人一間,都是泥土房。

張茉莉兩口子住的是西邊的房,有屋子有過堂屋,因為大家都在一起吃飯,所以過堂屋裏沒安大鍋。

江文恒不在家,張茉莉一個人也清閑,她咂摸咂摸嘴,每天都覺得餓,想當初饑荒那兩年,她這樣食量的人能熬過來,也真是老天開眼了。

餓的實在難受的時候,張茉莉就喝水,水缸裏舀出來一茶缸水,咕咚咕咚喝個水飽,柴鳳芹知道她能吃,私下裏常塞給她點饃饃饅頭,但麵子上還得一碗水端平……

張茉莉咽咽唾沫,誰說能吃是福?明明是煩心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