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把眼睛都哭腫了,潘景元才離開禦帳,出去洗臉。

離開之前,他將南宮羨重新扶回床邊,讓他睡下。

禦帳裏,安靜的隻能聽見自己微弱緩慢的呼吸。

燭火雖然照的眼前一片通明,卻始終無法照亮南宮羨的內心。

他知道,自己離光明越來越遠了。

他知道,有一雙黑暗的大手,正慢慢爬上他的身體,準備隨時扼住他的脖子。

他知道,即使他如何勇敢頑強,也終究敵不過死亡的召喚。

他從不怕死,直到他的生命裏,有了一份讓他無論如何也放不下的牽掛。

眼皮變得格外沉重,但他還是努力的睜開著。

呼吸也變的格外艱難,但他還是努力讓胸口起伏著。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的燭火似乎變得越來越昏暗。

腦子裏的意識,也越來越無法保持清醒。

昏昏沉沉之間,他聽到耳邊響起那讓他思念到肝腸寸斷的熟悉聲音,一句句,將他此生的情愛最後重演了一遍。

"啊啊啊!放開我,你想幹什麼?臭流氓!放開我!別碰我!"

"王爺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您還是對我,始亂終棄吧!"

"你真的不管我啦?你真忍心把我一個弱女子丟在太陽下烤?"

"子曰非禮勿視!而且我這手都是給我們家老母豬洗澡的,怎麼能玷汙王爺呢?"

"我不過見人家字寫得好,隨便誇兩句你就罵我花癡?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簡直討厭死了!"

"王爺再好,也終究是高高在上。您是統治海洋的鯊魚,而我,就是個渴望自由的小錦鯉。"

"我知道自己,沒有家世,長得又沒你好看。我什麼都沒有,就隻有這麼一點點自尊。"

"傻瓜,誰要同情你?鯊魚的眼睛看不清,就不是鯊魚了嗎?"

"你看起來,很好吃的樣子。我不會後悔的。"

"昨夜是春宵一刻值千金,這麼值錢,我想說,就別浪費了。咱們就從今天開始,履行咱們的約定!"

"夫君,人這一生,變幻莫測,倘若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你也要好好的生活。"

"我能說的……隻有一句。我是真的喜歡你。"

"你以後不許做別人的墊子。"

"你哪怕站在那兒,什麼都不做,都是一道風景。"

"對不起我錯了。請你原諒我……我不該懷疑你有二心……我不該輕視你的感情……我不該不珍惜你,不該傷害你……"

"就算沒有孩子,我也是逃不出你的手掌心的。我無時無刻不在想你,根本什麼都做不了。"

"我們還會生很多小孩,你要親眼看見他們長大。"

"都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你是親王也好,是樵夫漁民也好,我都賴定你了。"

"夫君,以後換我來守護你。"

"我知道你心裏有多舍不得。畢竟我們是多麼的深愛對方啊。但我更知道,作為人子,如果你繼續和我做夫妻,那就是有違人倫。你不能這麼做,我也不能讓你這麼做。"

"夫君啊……我們還有約定,我預約了你所有的來生……所以這輩子,我們不急……"

"我還以為我真把你給弄丟了……"

"不要緊,你看不見我,還能摸到我呀。今後,我就是你的眼睛。我終於有借口,把你栓在身邊了。"

"他也是我的命啊,疼在他身上,就像在剜我的心一樣!"

"無論你變成什麼樣,無論你是誰,無論你在哪,我永遠都這麼愛你。"

"夫君。"眼前仿佛出現了妻子的影子,她還是記憶中的那個樣子,溫柔嬌媚,笑靨如花,像水一樣攀上他的身體,伏在他的胸口,笑眼彎彎的凝望著他。

南宮羨也癡癡的回望著她,說什麼也舍不得不讓眼睛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