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野要離婚?
李小瑤聽傻了,吵架歸吵架,可動了真格的,她也害怕了。
又奪過信看了看,可整篇英文看得她暈頭轉向。
“不用看了,信上就是這麼說的。”施樂平靜得有些可怕。
李小瑤氣得拍案而起,“項野他有病吧,我們還沒說離婚呢,他倒是先下手為強了,什麼便宜都給他占了?!媽的,有錢人真他媽沒一個好東西,婚姻跟兒戲似的!”
李小瑤在房間裏繞圈圈,又急躁躁地坐回施樂身邊,一摸,她的手竟然冰涼。她把心一橫,“樂樂,項野肯定是用這招逼你回去對他服軟兒呢,能用這種攻心術對付自己老婆,這種男人太可怕了,正好,就跟他離,讓他回頭腸子悔胃裏麵去,別以為咱就真可他一棵樹上吊死了!”
李小瑤心疼啊,她多怕施樂會死心眼兒,像當初自己對韋欣那樣,傷得體無完膚差點不會愛了。
施樂卻一聲不響地站起來,拿著手機和信往臥室走。
“樂樂,你要幹嘛?”
施樂頭也不回,“就按你說得辦!”
李小瑤很是為施樂擔憂,這不符合她平日作風,會不會想不開往死胡同裏鑽?
可沒想到,施樂真答應和項野離婚了,還當即聯係了一個y國律師與項野的律師交涉。
施樂做事從不拖泥帶水,但這次果斷離婚,看在誰眼裏都覺得有些心酸,她為項野付出那麼多、失去那麼多,收到信怎麼可能會不傷心,她心裏到底藏了多少傷痛。
李小瑤不敢去想了,隻是一直陪著她。
施樂將離婚事務全權交由律師處理,自己隻要等著律師寄材料過來給她千字,她再寄回去就行了,人都不用回y國。
財產和孩子都不打算爭了,以她家暴的待罪之身想爭菠蘿撫養權?開玩笑呢?還不如省點精力和高額律師費來得實在。
“樂樂,你確定這是你理智下做的決定?”李小瑤怯怯地問她。
“嗯,我從來都沒這麼冷靜過。”施樂剛洗完澡吹好頭發,從衣櫃裏找出來一套黑色衣服套上,語氣像個看破紅塵的哲人,“姐,這個世界不是由你來控製的,而是這……”她手指天,“你隻有鬥得過的人,沒有鬥得過的命運,是環境選擇我這麼做,我沒得選擇。”
“樂樂,我有點擔心你這樣,你可千萬別背著我出家啊!”
施樂淡淡一笑,走去玄關穿靴子,“放心吧姐,我還沒那悟性。我最近有多忙你也看見了,待會還要去給我爸送行,哪有閑工夫想那個人。”
施樂最近一直暗中幫著於歡處理於教授的身後事,隻要於歡遇到關於人脈和錢方麵問題,她都在後麵給於歡掃除一切障礙,讓葬禮和火化能夠順利進行。
於教授火化那天,她以為自己心髒足夠堅強去麵對這一切了,畢竟沒在一起生活過,父親這個名頭對她來說還陌生不已,可當於教授被推進沉重的火化爐時,她的心像被爐火燎過一樣疼,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下來。
這種痛是肝腸寸斷,無法呼吸的。
紅色的火蛇晃得她雙眼發疼,她想嚎啕大哭,把心裏所有的壓力和對親人的不舍哭訴出來,可又怕被於歡發現趕自己走,她隻能遠遠站在門口,隻探出個頭偷偷送父親最後一程。
‘爸,您走得太快了,我還沒來得及叫您一聲爸爸呢。’
‘爸,請不要怪女兒不孝,不是女兒不想走近一些去跟您說說話。’
‘爸,如果真有來生,希望我們有機會再做一次父女,這一次我們不再分開,你可以分享我成長的一點一滴。’
‘爸,再見了……’
於歡和張靜芝撕心裂肺的哭喊讓她根本沒勇氣再看下去,腿軟地蹲下來頭靠在門框上,心疼到麻木。
這幾乎是每個人人生中都不可避免的一刻,你必須赤果裸地麵對它,在淚水和痛楚洗刷之後重新回歸屬於自己的生活,而這時候,你的心態卻無形中起了微妙的變化,有些東西不再看得那般重要,有些事情又會變成生命裏的全部。
於教授在都城大學幹了快三十年,桃李滿天下,今天來瞻仰遺容的人很多。
可沒人知道在他們眼裏知識淵博、慈祥親切的教授曾經有過一段偏頗的過去,還遺留了一顆沒人認領的種子。
他們不知道施樂是誰,隻是有些好奇為何有一個姑娘躲在門口哭得傷心欲絕卻不肯邁進去一步。
施樂不想讓張靜芝和於歡為難,來時沒有通知,走時也沒有打聲招呼,在二月裏蕭瑟的北風陪伴下她恍然來到火葬場大門口。
這時候,李小瑤正攙扶著瑤爸剛從汽車裏下來。
“樂樂,這麼早就出來了?”瑤爸臉色有些蒼白,卻還是對她笑臉相迎。
她抹了抹臉上被冷風沁涼的淚水,笑說:“下午還有事,倒是瑤爸你,身體還沒好,來這種地方會不會……”
瑤爸連連擺手,“不會不會,於教授是我的老朋友,我說什麼也得來送送啊。”
心裏一暖,老爸生前如此受人愛戴,作為女兒,她也一並感受到了驕傲。
“瑤爸,謝謝您!”
由衷地說了一句,施樂半鞠了鞠躬,便不再逗留。
火葬場那一幕給她的震撼太大,連續幾天都做同一個夢,夢裏都是一片可怕的火海讓她幾次半夜驚醒。
一轉頭,手機屏幕剛好是亮著的。
她隨手拿過來翻看,緊鎖的眉頭微微舒展。
這幾天她總會收到一些安慰她的短信,有旋風、有菲比、有猶大、甚至還有張靜芝的……
他們語言風格迥異,但表達的意思不盡相同:她是被關心、被愛護著的,獲得的遠比失去的要多得多。
這天一早,她給聚焦楊總編打了個電話,讓他在辦公室等著她。
沒等楊總編反駁,她便掛了電話直接上了帝峰大廈的電梯。
沒想到來到總編辦公室的時候,楊俊偉總編拿著一個大行李包火急火燎地往外走。
她一把將他堵在門口,“楊總編,你哪兒去,怎麼,心虛怕見到我?”
“嗬,我心虛什麼,我隻是正巧趕上有事要出差!”嘴上這麼說,楊俊偉的神色還是慌慌張張的。
她拉住楊總編的行李,死活不給他走,“你要去哪兒出差啊?”
“我要……”楊總編剛要答,語氣突然頓住,滿臉不耐煩,“你又不是聚焦的人了,我幹嘛要告訴你?”
她揚了揚手機,“那用不用我給李文森董事長打電話親自問你去哪兒出差?”
“啊別!”楊總編慌忙搖頭,看了看她勢必要跟自己死磕到底的神情,頹然一歎,“哎,敗給你了,你到底找我什麼事?”
“我有個朋友叫於歡,我想讓你幫忙給安排個差不多點的工作。”
“就這事兒啊,你都認識董事長了,你還找我幹什麼?”楊總編甩開她的手,作勢要走。
“這點小事,還用麻煩董事長?你不是周刊一把手麼?”
事實上是施樂在和項野鬧離婚,她不知道李文森還會不會幫自己。
楊總編無奈看她一眼,想了想,突然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我不如實話跟你說了吧,你千萬別跟任何人說,其實現在有人在追殺我,我要避避風頭。”
“追殺?誰!?”
“噓!”楊總編做了一個收聲的手勢,“你小點聲,我不能告訴你,總之我現在很麻煩,追殺我的人來頭很大,我隨時小命不保。不過你記得我一句話,不要相信任何人,我說的任何人就是包括了——任——何——人,你懂嗎?”
楊總編總是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沒來由地說了這麼一句,讓施樂怎麼懂?
等她消化那句話的時候,楊總編已經從她視野裏消失了。
而自此,施樂再也沒有見過這人,誰會想到,等再見時他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於歡的工作沒了著落,施樂不想失信於張靜芝,如今能說上話的地方又隻有聚焦,她隻好硬著頭皮上了66層董事長辦公室。
“李董事長。”
李文森見到施樂來頗有些驚訝,禮貌地回道:“夫人。”
施樂嗤笑了聲,在辦公桌對麵坐下來,“李董事長,我和你們boss離婚了,您現在應該叫我施小姐才對。”
“離婚手續還在辦理,你還是路易斯夫人。”
施樂歪著頭無奈地看了看麵前刻板的大叔,認識這麼多年了,他一點也沒變,撲克臉、嚴謹的作風,還包括他不見衰老的容顏。
看來撲克臉不生細紋是真的,以後她也應該少一些大笑。
她輕咳一聲,言歸正傳,“李董事長,我今天來是應聘《世界聚焦》總編輯的位置,楊總編剛剛離職了。”
離職?
李文森琥珀色的眸子變深幾許。
“我知道應聘應該去找人事部,不過我個人簡曆還沒來得及寫,畢業證也沒帶在身邊不太方便,我又急需這個職位,隻好來麻煩你了。我有都城大學國際政治係和麻省理工學院工程係雙學士學位,做過一年駐外記者,一年娛樂編輯,工作經驗豐富……”
施樂像正常應聘人士一樣對李文森將自己推銷了一遍,語氣沉著冷靜,姿態自信穩健,如此良好的條件去到任何公司都是值得考慮的對象。
李文森聽罷,眼底拂過一抹讚賞之色,片刻,他拿起手機,“你等等,我問……”
“不必了!”施樂打斷他,“我現在是以個人身份應聘,你不應該再把我捆綁在那個人身上,難道作為一個公司的董事長連招個人的資格都沒有嗎?”
李文森倒是不吃激將法這套,不過她說得不無道理,便放下了手機。
“那好,那我就按照正規流程處理,你回去等通知吧。”
施樂差點一口血噴大叔臉上,倒是沒想到這個腹黑的家夥會倒打一耙,讓她吃了一回啞巴虧。
本以為沒希望了,沒想到當天晚上就接到李文森的電話說她被正式錄用了。
李文森的秉公辦理讓她感到十分欣慰。
她如今可是堂堂正正《世界聚焦》周刊的總編輯了,這比她曾經預想爬到的駐外部主編的位置可要高得多。
第二天一早她準時去上了班,坐在楊總編曾經坐過的位置上,轉轉大椅子,看看身後窗外都城景致,她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她立即跟人事部那邊吩咐下去,給於歡社會部那邊安排了一個實習記者的工作。
後來於歡報道那天,她還偷偷去看來著,於歡很懂事,對同事禮貌客氣,臉上總是笑嗬嗬的,不再是於教授初走時悲痛欲絕的樣子。有時候她會在於歡某幾個表情裏找到自己的影子,確切地說是於教授的影子,那種感覺真的很奇妙。
於歡是她的親人,並且健康的活著。當你知道這世界上還有跟自己關係緊密的人存在,即使那個人不在身邊,隻要他好好的便心滿意足了。
真的。
她一直是這麼安慰自己的,菠蘿是的,外婆是的,那麼她的母親是不是也在地球某個角落好好地生活著呢?
回辦公室的時候,她在電梯裏碰見了李陽。
李陽站在一角,滿臉陰沉,周身散發的晦暗之氣渲染得整個電梯冷涔涔的。
“怎麼了李陽?”
一看是她,李陽扶了扶眼鏡,勉強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施樂是你啊,我去看了小瑤。”
她湊過去,小聲問,“吵架了?”
他重重一歎沒有說什麼,年紀輕輕,看起來卻像個佝僂的老頭。
李陽不再說話,施樂便也不再問了,戀愛這種事不是當事人哪裏會看得那般通透?
叮。
電梯門開了。
“施樂,我走了。”
李陽的情緒仿佛跌入穀底聲音啞得幾乎聽不出個,這哪裏是再見,分明像是在跟你道永別。
在李陽跨出電梯時,施樂忍不住叫住他,“李陽!”
李陽轉頭,有氣無力地,“嗯?”
她借著看到於歡後的好心情由衷地一笑,握了握拳,“未來的大工程師前途無量,加油!”
李陽一愣。
她補充道:“這話是你偶像說的。”
李陽驚喜,“真的?”
“嗯,真的。”
就算不是真的李陽也無處驗證不是?她想給李陽知道人生很長,不是沒有愛情世界就毀了,我們還有親情、友情和在社會上的價值,因為一小部分而毀了生命的全部豈不是得不償失?
李陽看向施樂,她的笑容總是充滿活力和自信,無形中你就被她感染瞬間滿血複活了。他噗嗤一笑,衝施樂友善地點了點頭,轉身走了,步伐也變得輕鬆明快。
其實李陽本來也沒打算自殺,隻是見到李小瑤後十分沮喪。
李陽再次懇求李小瑤能和他結婚,並且留在國內,李小瑤還是沒答應,她太需要m國王維拉設計工作室的機會,錯過了也許永遠都沒有了。
當晚,李陽秘密回到了帝峰大廈,電梯一路直上,在總督套房那一層停下。
總督套房是李文森在國內常住的地方。
“李文森,就算被你說中了又如何,小瑤一直都是一個有想法、有事業心的女性,她為了事業暫時不想走進婚姻而已,這並不代表就是不夠愛我!”李陽義正言辭地說。
說完還是覺得心裏不夠痛快,走去吧台給自己倒了杯烈酒一口悶掉,嗆得他嗓子火辣。
他們的聯係還要追溯到聖誕節前夕。李文森親自去m國找李陽談判,李文森的沉穩冷靜、舉手投足散發的成熟男人的魅力,讓李陽心升嫉妒,卻又不由自主地折服。
當時,兩個人坐在麻省理工教學樓的咖啡角裏,窗外飄著細雪,寒冷的天氣李文森卻隻穿了一件輕薄的黑色夾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