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起征思蘆管怨,透穿玄甲朔風寒。
黃泉作酒酬兄弟,戰盡狂沙血未幹。
雁門關外的戰場之上,入眼皆是血『色』,三年前,薛帥用命為他們換來了生路,三年之後,他們也終於要死在這裏了嗎?
玄甲蒼雲,就是死也不會認輸......
意識一片模糊,周圍又一片嘈雜,燕執勉強睜開眼睛,卻隻看到旁邊一群人圍著,麵容看不清楚的十一二歲少年一拳頭打在他身上,疼痛的感覺異常清晰。
這是......被俘虜了嗎?
艱難的扯了扯嘴角,燕執想抬手,但是卻發現自己根本動不了,讓一個小孩子來羞辱他,狼牙軍的手段也不過如此。
抿緊了唇一聲不發,意識逐漸回籠的燕執閉上了眼睛,任由旁邊的半大少年嗬斥個不停。
隻不過......那一箭的位置極其凶險,他竟然還能醒過來,也是命大......
“和你說了多少次,沒事不要出門,這是最後一次,別再給我惹事。”似乎是說累了,少年憤憤的收回手然後轉身帶人就走,“這幾天好好守著,除了飯菜誰都別進來,再讓公子跑出去,你們就等著挨罰吧!”
說完,周圍一陣腳步聲響起,而後又歸於平靜。
......
嚴冬的邯鄲城,寒風蕭瑟、滴水成冰,即便是白天,城裏的街道上也沒有多少人。
距王宮不遠的一座宅院裏,衣著破舊但是整齊利落的男孩垂眸蜷縮在角落裏,臉上帶著一種不符合他年齡的深沉。
他果然還是太年輕了......
一牆之隔,說話的聲音不斷隨著風聲傳到這邊,時不時還有壓抑的痛呼聲,無端惹人心煩。
然而,這座院子卻靜悄悄隻有風吹過去的沙沙聲,角落裏的燕執低著頭不做聲,安安靜靜和隔壁宛若兩個世界。
他現在被關在這裏不準出門,想要知道外麵的情況,就隻能靠這個笨法子。
已經在這具身體裏醒了過來,總不能在被人當妖怪拉出去燒了。
如此想著,燕執又默默低下了頭,雖然已經來了好幾天,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死而複生了。
人怎麼會死而複生,還變成了一個小孩子呢?
就算僥幸沒有死,他此時也該在蒼雲堡,而不是這連出門都艱難的不知名宅子。
他不信鬼神,但是現在這情況讓他不得不往那方麵想。
燕執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奇遇,等他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整個世界都已經被被顛覆了。
他隻是帶兵前去清剿狼牙兵,隻是消息出了問題,等著他們的不隻是一小隊狼牙兵,而是埋伏已久的大部隊。
暗箭進入身體的感覺那麼清晰,那種傷勢之下,他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怎麼就忽然變成一個小孩子了?
燕執低聲歎了一口氣,稚嫩的孩童臉上依舊是不符合年齡的深沉,也不知道其他弟兄們怎麼樣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說的就是他們蒼雲如今的情形了。
天寶四年時,安祿山為得雁門關故意挑起邊關戰爭,那一戰無數蒼雲的兄弟戰死沙場,雁門要塞也淪為安祿山的囊中之物。
自此,玄甲蒼雲軍備黃沙掩埋,再無軍餉且身負恥辱,但是為了死去的兄弟們洗刷冤屈,他們必須手刃仇人。
蒼雲的鐵血男兒,不能背著肮髒的罵名長眠在雁門關外。
他為破陣營副將,一直隨薛帥拚殺在最前方,破陣營在雁門關一役中損失慘重,他眼睜睜看著薛帥將他推開,而後以身扛了原本應該砍在他身上的刀。
此後三年,燕執沒有一晚睡的安穩,如果不為他爭取生路,薛帥或許就不會死。
他這條命、陷陣營中所有兄弟的命,都是拿薛帥的命換的,就這麼丟了,真是不甘心。
艱難的扯了扯嘴角,卻又牽動了臉上的傷口,燕執表情又一瞬間的僵硬,又很快恢複了原樣,這具身體年紀還小,一點兒傷就能疼半天的狀況讓他很不習慣。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忽然傳來了敲門聲,燕執微微抬頭,皺眉想了想隻是將自己抱緊了一些,絲毫沒有起身的意思。
守在外麵的下人可能看他這幾天沒有出去的意思所以放鬆了警惕,但是他現在什麼都不知道,這具身體以往的經曆他絲毫不知,如果直接和認識的人接觸,隻怕很快就會被看出端倪。
來送飯的人根本不會敲門,他們會自己將飯菜放進房間,然後什麼也不說就直接走開。
好在門外的敲門聲很快停了下來,似乎是放棄了進來的打算。
燕執稍稍鬆了一口氣,他剛清醒的時候這具身體正躺在地上,那個罵他的少年還沒有走遠,隻是當時腦袋昏沉也聽不清都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