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股下是軟軟的草地,一股青草清香,還帶著露水的涼意,周圍有樹木,但卻已不是閻王林內。看樣子,剛才他是一頭撞在了樹幹上,樹皮都被撞脫了一塊,露出了裏麵乳白色的內層組織。
“這裏是……”
從地上爬起來,莫不樂正欲辯明地方,猛然間,一抹紅色映入眼簾,迤邐如火。
呆了呆,他脫口道:“葉師伯?”
沒錯,正是葉豔飛。這位青雲宮宮主,此時正盤膝坐在不遠處的一塊青石台上,雙手掐著法訣,吸取著月中精華。
莫不樂不敢打擾,隻得在原處靜候,約摸小半個時辰過後,葉豔飛才結束修煉,對他招了招手,道:“近前說話。”
“多謝師伯援手。”莫不樂忙上前幾步,深施一禮。
葉豔飛上下打量他幾眼,方懶懶一笑,道:“本來就沒有危險,何來援手之說。太虛宮裏不設桌椅,你自己尋個地方坐下。”
太虛宮?莫不樂一怔,明白過來,這是葉豔飛平日修煉的洞府,頓時風中淩亂。別說桌椅,這地方根本連個屋子也沒有,除了樹林,就是草地,再加上幾塊不成樣子的青石,也就葉豔飛屁股底下的那一塊,還算平坦些,說是荒野還差不多,居然稱之為“宮”,名不副實到這等地步,也算令人歎為觀止了。
“弟子站著就可以了。”他一臉的恭敬。其實,根本就連坐的地方也沒有,總不能再一屁股坐地上吧。
葉豔飛也不勉強,隨手在身前一撫,也不知自哪裏取出一隻玉杯,又有一隻銀壺,緩緩傾倒,便有一股琥珀色的美酒自壺嘴裏流出,注入玉杯,滿滿將溢。
莫不樂垂手立著,也不開口,任葉豔飛自斟自飲。
飲過四、五杯,葉豔飛斜過眼角,輕笑一聲,道:“難為你沉得住氣,這性子磨得倒是踏實。”
莫不樂眨眨眼睛,想了想,道:“師伯謬讚了。”這是誇他呢,還是損他?算了,全當是誇讚了。被程白眉損慣了,每次聽長輩說話,他都忍不住要辨別一下其中的意思,其實葉豔飛可能就那麼隨口一說,不帶褒貶。
葉豔飛看著他,又道:“你就沒什麼想問的?”
莫不樂用力搖頭,他啥也不想問,睜開眼睛看到葉豔飛的時候,他就知道,長輩們果然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其實,謝不言的一舉一動,都看在葉豔飛的眼裏吧,甚至說不定就是葉豔飛的計劃,隻瞞著他而已。罷了,他這個棋子盡好本分,犯不著知道太多,知道多了,糟心。
“嗬嗬嗬嗬……你一點也不像程白眉,他這人,受不得半分計算,若換了他,此時已與本座拔劍相向。”
葉豔飛低笑出聲,將杯中一點殘酒飲盡,而後隨手甩掉,玉杯落在草地上,咕嚕滾了幾下就不動了。
莫不樂無語,他要是有師父那樣的修為,信不信他現在就敢把葉豔飛打成豬頭。做人嘛,始終要量力而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咳咳,這是普通人的說法,換成修士,千年不晚,再說了,他這不是沒事麼,何況有師父一道劍氣在那裏威懾著,葉豔飛真要敢把他陷入必死的險地,他相信,整座青雲宮現在已經被師父橫掃了。
靠山硬,就是底氣足,連天魔都怵師父幾分。莫不樂挺了挺腰杆,如鬆似柏。
“跟你說話很無趣。”葉豔飛見莫不樂對他的話沒有預想中的反應,臉色也沉了下去,懶洋洋地揮揮手,“既然沒有什麼想問的,還賴在我這裏做什麼,回去吧。”
莫不樂拱手一禮,道:“弟子告辭。”這位師伯真有些喜怒無常,還是早走為妙。
才剛轉身,卻又聽葉豔飛道:“莫師侄,有些事,有些人,不要用眼睛去看,要用心,你會發現,事情遠比你知道的要有趣得多。”
“弟子受教,多謝師伯教誨。”
這次才真的離開了太虛宮,莫不樂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雖然從始至終都有種莫名的感覺,但安然無恙地回到混沌金蓮天的感覺,真是好啊。
他一邊慢吞吞地往蒼龍嶺,一邊開始回想,從謝不言約他到劍峰頂上,一直想到葉豔飛所說的最後一句話,似乎,真是在為謝不言突如其來的反水行為做解釋啊,是暗示他,謝不言所為,真是葉豔飛的安排嗎?
目的呢?算計天魔嗎?
可是葉豔飛不是說,任何算計都逃不出天魔的眼,那麼謝不言豈不是羊入虎口,有去無回?
也不知,天魔要跟他做什麼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