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風穀內,終日寒風刺骨,四麵高峰環繞,地麵積雪三尺,每日隻有正午一個時辰能有陽光照射進來,然而時間短暫,無法使積雪融化,時長日久,積雪都凍成了冰地。
此時正是午時,頭頂上的陽光直射下來,冰地晶瑩折射出點點金芒,瑰麗之極。而比之更美的,是一朵朵盛開在冰地上的黃蕊玉心蓮,潔白的花瓣也似染上了點點金芒,蓮蓬呈黃色,上麵鑲嵌著顆顆雪白蓮子,溫潤如玉。
這是一種靈藥,隻有千年冰寒之地才能生長,生長期很短,一年生根,一年長葉,一年開花,故而每隔三年會成熟,花期在七月至八月之間,每到這兩個月份,都是莫不樂最忙碌的時候。
他必須在這兩個月內,采集一千朵黃蕊玉心蓮及三百公斤的蓮子上交給青陽山,並同時種下相同數目的蓮子,以待三年後再次成熟采摘。
對於一般的築基修士來說,這本該是很容易的一件事,但對現在的莫不樂來說,卻負荷不起,原因很簡單,他的壽元近了,早在一個多月前,他就隱約有所感應,體內的真元不受控製地開始散逸,而且速度越來越快,短短一個多月,他的修為,就從築基初期直線掉落,到現在,隻有練氣七層的修為了。
當真元散逸殆盡時,他的身體就會迅速老化腐朽,化為冰風穀內的一縷塵埃。
冰風穀內積雪千年,冰寒無比,當他還是築基初期修為時,勉強還能抵抗一二,繞是如此,也生生受了一百七十八年的冰寒之苦,風刮在身上,像無數把細細的飛刀,不會真的割破血肉,但蘊藏在風中的寒意,卻會時時刻刻地往他的身體裏滲透,有若淩遲,痛入骨髓。
然而這痛,他必須承受,因為他的五髒六腑,經脈血管裏,充滿了火毒,火毒燒毀了他的靈根,使他的修為停留在築基初期,永遠也無法再進一步,更使他日日夜夜承受著火毒燒灼之痛,這火毒,不僅燒灼他的五髒六腑,更是痛入神魂,唯有冰風穀裏的千年寒氣,才勉強能壓製住火毒,否則早在一百多年前,他就已經死在火毒之下了。
盡管命不久矣,盡管修為的流失讓這裏的寒風帶來的痛楚更加深重,但莫不樂並沒有太大的情緒起伏,沒有叫一聲痛,更沒有絕望到忘記自己的責任。
青陽山提供了他一片苟涎殘喘的地方,作為回報,他每年提供青陽山一千朵成熟的黃蕊玉心蓮和三百公斤蓮子,隻要他還沒有死,就不會毀諾。
在寒風中忙碌了半日,隻采摘了十餘朵黃蕊玉心蓮和兩斤多蓮子,這個效率比往日低了一倍還多。
正午時,莫不樂坐在了穀口,休息的同時也欣賞著陽光下的冰風穀中的瑰麗美景。
這樣的美景,看了一百多年,換成別人,早就膩了,但他卻貪婪地看著,因為,再過不久,他就永遠也不會有機會欣賞這樣美麗的景色。
悲傷?
絕望?
憤怒?
不,一百多年的掙紮生存,這些負麵情緒早已經被火毒燒毀殆盡,他的眼睛,隻能看到這世間的美麗,他的心中,平靜無波,像這千年寒冷的冰地,晶瑩冰冷。
唯一剩下的,隻有不甘心而已,沒有找到驅除火毒的辦法,沒能走上漫漫仙途的終點,沒有找到那個害他身中火毒的仇人,他真的不甘心。
是這份強烈的不甘,支撐他在冰火兩重天的痛苦中掙紮到了今天,如今,連這分強烈的不甘心,也被磨滅得隻剩下那麼一丁點兒。
望著眼前的美景,連最後這一丁點兒的不甘心,似乎也離他遠去了,壽元將盡,與其帶不甘離開這個美麗世間,不如銘記眼前的美景,期盼來世或許能像這片美景那樣美好。所以,他想笑著死去,而不是恨著死去。
可是風中的寒意太深太重,凍僵了他的五官,即使是想笑一下,都無比的困難。低下頭看了看身體,點點靈芒不停地散逸,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數天前他不慎暈倒一次之後,這些靈芒散逸的速度似乎變慢了不少,五髒六腑內的燒灼感也似乎減弱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