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無家可歸(2 / 2)

老王直擺手:“當不起貴字。活了三十年了,娶了媳婦也有了兒子,剩下就是給兒子活的了。”

兩個人碰了一盅,老王小心的問了一句:“我看公子這是...還沒落腳的地方吧?”

“讓你看出來了?我進城找人沒找到,也不知該去哪了。”

李修還真是傷心了,被人欺騙的滋味不好受。

老王又給他倒了一盅酒,給他寬寬心:“不怕,哪還不能活人呢。就憑您那一手的醫術,還怕餓著您嗎?別的我不敢說,每天到我這來,三餐我管了,等您落了腳紮了根再說。”

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李修給老王伸個大拇指,喊了聲老兄,二人又飲了幾杯。

一艘華彩遊船慢慢的靠過來,一個留著頭發簾的小丫鬟站在船頭,小黃鶯似的嗓子喊了一聲:“王大哥?王大哥?”

“誒誒誒,在呢在呢。”

“姐姐們想吃你家的三套鴨,快著點啊。花雕不要了,惠泉酒可有?”

李修拿眼仔細的打量著那船,這就是傳說中的花船嗎?裏麵影影綽綽人影往來,笙管笛簫透著水麵傳過來。

“好嘞,都給姑娘們熱著呢。”老王衝李修擠擠眼,忙活去了。

喲,老王還有這等顧客?生意可以啊。也難怪,守著揚州這麼個娛樂之都,不掙這錢虧得慌。

老王把東西做好了裝在一個籃子裏,船夫伸過來一根大挑杆,老王順手拿下杆頭綁著的大錢把籃子掛了上去。

船裏幾聲嬌呼,一個姑娘衝出來趴在船側是哇哇直吐。

裏麵晃晃悠悠出來一個男子,一把拉起來姑娘,又轉回了船艙。

老王歎口氣,把錢扔進錢箱裏,又坐在李修對麵:“別看了老弟,都是苦命人,能活著就行啊。”

李修嗯了一聲:“都不易。”

這場麵他在歐羅巴也沒少見,後世更是形成了產業。說不上對與錯,隻能是說市場有需求罷了。

老王喝了一口酒,談興起來了,麵對李修也不像剛見麵時的客套,十兩銀子替李修掙了大臉,否則他也不會大方的包了李修的三餐。

“這船是私船,裏麵的姐們都是徽州那邊過來的戲班子。揚州看著遍地黃金,可要能撿到才行,本事不行,就隻能賣賣笑了。”

李修心有所感,當初自己送外賣的時候,也是沒少見類似的場景。小姐姐們這屋喝完那屋喝,扣著嗓子吐出來,擦幹嘴回去繼續喝。喝到天欲破曉,洗淨鉛華換了衣衫拿著成百上千或是回家或是上課。誰又能知道她們昨晚經曆了什麼?

不想了,不想了,用手打著板,就著酒勁兒可就嚎了起來:

往外迎往外迎

滿腹淒涼草木凋零

斜倚欄杆淚珠兒清

一陣金風過落葉滿中廳

思想起卿卿一去

老沒有回城在外飄零

......

老王端著酒杯傻傻的看著他,這是什麼調?沒聽過,可唱的還怪好聽的。

“別嚎了!”

一聲斷喝打斷了李修的唱興。

“再嚎姑娘們都不唱了,你賠我銀子啊!”

花船上站著一個管事的指著李修破口大罵。

“別理他!公子唱的好!這是什麼牌子?”一群小姐姐們把管事的推了回去,站在船上和李修聊著話。

李修哈哈大笑:“這個呀,是休洗紅。京城的小調。京城有個德雲瓦舍,他們班主唱的不錯。我就是跟著學了幾句,見笑見笑。”

休洗紅還真是曲牌名,唐李賀做過兩首詞,錄一個看著:

休洗紅,洗多紅色淺。

卿卿騁少年,昨日殷橋見。

封侯早歸來,莫作弦上箭。

“公子,能再來一遍嗎?奴家們想學!”

老王給李修伸出個大拇哥,人不風流枉少年,這小哥看著就會玩。一船的戲子找他學唱,這學著學著不就學到天亮了嗎,讀戲本嗎,我老王也懂。

“你們不陪客了?小心客人惱了你們。”

幾位客人也都站了出來,一看李修的打扮,就知道是個海客,不敢造次,拱拱手叫了一聲好:“唱的好!兄台有此雅興,不妨在來幾句,我等飲酒賀之!”

那就唱唄,李修還在乎臉麵嗎,清了一下嗓子,跟老王告了罪,拿起一支筷子在桌子上敲了幾下,找了找板眼,靜氣凝神唱出了下一段:

明月明,明月明,

秋夜難熬,秋閨裏冷清清。

秋月兒朦朧,秋蟲似金鈴。

秋涼窗兒外,秋風掃窗欞。

思想起佳人一去,老沒有回城,在外飄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