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正在興頭上,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怵了,再加上前蹄深陷,不能自拔,越發不知所措。主人此刻已從地上爬了起來,拍拍馬背,試圖發力將馬身從陷井中提起——這又如何使得?馬兒哀鳴一聲,雙眼赫然盈著淚花,主人才知這馬必是受了重創。
這可如何是好?主人直急得團團轉,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就被生生地困在這裏?正在愁眉不展之際,忽聽腳步聲響,隻見迎麵走來一位中年長者,形容肅穆,儀態嚴莊。馬主人見了他,如獲至寶,管它三七二十一,上前求助道:“這位老伯,煩您幫個忙,我這馬不小心踏進了陷井,受了傷,如今拔不出身來……”那長者不等他將話說完,便詢道:“你打這兒經過,要去哪裏?”主人忙道:“本是回家鄉土蕃,欲走此捷徑,不想給出了事故。”“哦,足下是土蕃人?不是契丹人?”“正是土蕃人士,怎會是契丹人?”那長者長長出口氣,伸出左手在馬腿上疾點幾下,那馬仍是噓律一聲,從陷阱中躍起,直看得馬主人張大了雙眼,怔了許久,對著長者又是作揖,又是答謝,一時間手無足措,竟不知如何是好。
那長者微笑道:“足下不必客氣,隻因契丹人常下中原侵擾,我方百姓既痛恨又無奈,因朝廷不力,隻得自已想辦法,於是便在這山周圍挖設陷阱……”不等他講完,馬主人便問道:“那麼就不怕將自己人也陷了進去?”“哈哈……”馬主人不解,隻見長者神采飛揚,接著道:“這陷阱經專門設計,循著五行八封而造,凡此中人皆知,隻有那不懂事的小孩子,大人絕不會叫他們往這邊來。”
見他一臉的驚疑,長者過去拍著馬背道:“這馬雖出了陷阱,可已不能再跑長路——傷筋動骨一百天,我再給你物色匹好馬!”說著便走在前麵,引著他向山深處而去,顯然,他並不想在陷阱問題上再多談什麼。馬主人牽了馬韁,隨他向深山而去,果然,這馬已大不似先前,一步一軟。
大約行了有一刻鍾光景,二人來到一處四麵環山的平地之上,雖是冬節,猶可以想象草翠花開之時的繁鬧。隻聽長者叫道:“長生,給我牽出一匹長行將軍來!”話聲剛落,便見到一個機靈敏捷的小夥子跑了出來,“張伯,又要上哪兒去?”長者坦言道:“不是我,是這位朋友,他的馬入了陷阱,受了傷,不能跑長路了。正好留在你這裏將養一下。”小夥子滿口應承,可眼睛卻不時打量著馬主人。馬主人生性豪爽,遂自報家門道:“在下姓端名正,土蕃人士,因上汴梁洽談生意,路經貴地,不想馬被陷身受傷,還請兄弟幫一下忙,濟我一時之困。”
小夥子聽他這一通告白,又見他人物光明壘落,心下喜歡,二話不說,跑進馬廄,便牽出一匹雪白如玉的馬來。誰知端正那馬見了這小白馬,竟不能平靜,又是扯轡頭,又是仰脖子,那神氣真是叫人哭笑不得,這小白馬竟也是一副心神動蕩的樣子。這下樂壞了那喂馬的小夥子,“我說這‘有緣千裏來相會’吧,還真是的,你瞅我這滿廄的壯馬,哪一個不能跟她配對,可她就是沒一個看上的,硬是別著不肯,嘿,如今來了個外麵的種,倒是情投意和了!”他這一番話,把端正和長者都逗樂了,二人相視一望,竟“撲哧”一下笑出了聲。
也確是的,這馬一白一黑,一公一母,且都在兩歲上下,又都是名優良種,外加各懷不同的心理需求——黑公馬一路風塵,正需溫存,母白馬常居山中,尚不曾遠征,見了這風塵仆仆的公馬,立時激蕩起滿腔熱血豪情,於是兩情相悅,暗遞秋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