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女人是一款雪花膏,有各種各樣的香氣。
他握住她接過盒子的手,認真道:“你皮膚嫩,受不得這些寒氣。”
聞言,她笑了起來:“我就知道,你心裏是有我的。”
他鬆開手。
她摸了一點兒在手背上,遞在他麵前,獻寶似的問道:“好聞嗎?”
他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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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樣的好時光是後來沒有的。
後來打仗的時間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阪垣莞爾是無空來看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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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慕君知道戰敗的消息,也知道一億玉碎的瘋狂計劃,更知道阪垣莞爾的性格。
她必須得去,她不得不去。
她將一切都安排妥當,將這幾年累下的金銀珠寶都給了聶雙言,隻求聶雙言一件事:“請你幫我最後一個忙。如果最後我死了,他還活著,希望在你死之前,或者他死之前,去見他最後一麵。”
她啊,見不著他後來了,她隻想他臨死前有人能給他收屍。
聶雙言答應了。
她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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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秘男子讓她來到這裏。
古怪隧道讓她一直留在他身邊。
如今這股神秘力量指引她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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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替他擋住了槍。
在這戰火紛飛,炮火連天的戰場裏,她突然擋在他麵前,替他中了彈,子彈擊碎了她的心髒,她口中的血不斷的出來,她活不長了。
他一向冷淡的神色裏帶了難過。
她卻微微的笑著,她說:“不要,為我……難過。”
她是真的不想他難過。
她的身份太特殊。
她愛他,無法離開他,無法讓他回到他的國內,她留在這裏,從此隔海相望一輩子。
可是,她也不能隨他回國,他是日本軍官,而她這一世卻是身後這個國家養大的,她無法背叛這個國家,就如同他不能背叛他的國家一樣。
她是頭一次如此清晰的認識到,原來她的前世真的是他,她和他對祖國的忠誠都未少過分毫。
隻是,他為他的大日本帝國盡忠,而她為她的中華民族盡忠。
有什麼比這事兒還滑稽還可笑的嗎?
她啊,既不能和他回到他的國家,也不能留在這個國家。
那麼,也許死亡對她來說才是最好的歸宿。
死了,就不會那麼痛苦的糾結著矛盾著。
她看著他,眼前是熟悉的麵孔,即便快要死去,她仍舊無法說出令他傷心的話,她說:“你……要好好活著。”
她曾經不想讓他死,也不想讓他活著殺這片土地上的百姓,然而,她快死了,她還是想他活著。
她閉上眼。
她死在他懷裏。
她死的時候是高興的,她終於不用再逼迫自己做出決定,終於不用像之前的那幾千個夜裏那樣痛苦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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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瞬間,她已回到頂樓,遙遙望著下麵的車水馬龍,恍如隔世,她竟有些不自在,她似乎已經習慣了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環境了。
她呆立許久,才在恍然間想起來,她並非是什麼養在宅子裏的蔡慕君,而是一個倒黴的幹什麼什麼都不順的蔡慕君。
她猛然捂住自己的眼睛,眼淚還是從指縫中流了出來。
她已放棄自殺,並決定活下去。
她上輩子是發動戰爭的人,殺了很多人,活該這輩子倒黴透頂。
她就是有些心涼。
若是沒看見過上輩子的自己,就不會愛上上輩子的自己,那個符合她一切幻想的男人。
她陷入了納喀索斯的幻境中,愛上了另一個自己——一個永遠不可能再出現在她麵前的人。
這大抵是懲罰吧。
此後餘生漫漫,她一生為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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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房間,用電腦查了查阪垣莞爾的資料,得知他原先有兩個妻子,一個因感情不和離婚,一個因疾病離世,到了中國後,和一個姓石原的女子感情甚篤。
後來日本戰敗回國,阪垣莞爾獨身一人,終身不複娶,壽終71。
於她生前前一年去死。
她看著電腦上的資料,愣了神,她於那裏留下屬於自己的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