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好大的風雪(1 / 1)

二十世紀初一個臘月二十三的晚上,大雪彌漫,但這絲毫減弱不了梅鎮人過小年的熱忱,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蒸饃煮肉,小鎮上空飄浮著一層久久也散不去的炊煙,有點嗆嗓子眼兒。

話說在這鎮東頭有一戶人家,姓梅,有良田七八傾,店鋪三五家,家境殷實,日子過得紅紅火火,老兩口膝下隻有一女,取名梅梅,小名喚作梅兒,這梅兒年方及笄,花容月貌,心靈手巧,十裏八鄉無人能及,美中不足,梅兒生下來就是一個啞女,雖然有聽力,但就是說不了話。盡管如此,老兩口依然將女兒視若掌上明珠,百般疼愛。

這天晚上梅兒的娘梅李氏正在灶下煮一鍋肉,肉的香味兒飄滿了整個屋子,灶下的柴禾不夠了,梅李氏對梅兒作了個手勢,示意她去柴房抱點柴禾。梅兒微笑著點了點頭。梅家的柴房臨近大道,裏麵有劈好的柈子,摞滿了半屋子,還有秋後收回來的豆稈。梅兒拎著小筐正準備打開柴房門,突然,她看到柵欄外的地上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湊近一看,竟然是一個人,雖然天色已黑,但依然能看出來是一個身著深藍色長袍的男子,身子已被積雪埋了半截,大雪紛紛揚揚下得正凶,再有半個時辰,保管他就會被雪埋得沒了影兒。梅兒轉身跑回屋裏,拉著梅老爺子就往外跑,弄得她爹的煙袋鍋子都掉在了地上。

梅老爹出得門來,一看,忙把他臉上的雪拂去,哎!竟是個英俊的後生。梅老爹架起他的胳膊,梅兒撿起地上的包袱,一起向屋裏走去。

風雪更大了,直迷人的眼睛,梅老爹趔趄著把那個年輕人拖進了屋裏,拍掉他身上的雪,把他放在廂房的暖炕上。“老婆子,你快來一下!”

“叫拿個柴禾,拿哪裏去了?死老頭子什麼忙也不幫,還鬼叫!”梅李氏手裏拿著鍋鏟急火火地邁進屋來。

“這是誰家的後生,長得怪俊的,他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他暈在咱家大門外了,你瞧,現在還人事不醒呢!咋辦呢?”

梅李氏走上前,摸了摸年輕人的額頭,“啊!好燙呢!這孩子發著高燒呢!”梅李氏站在那裏,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當家的,去把你那寶貝的盤尼西林拿出一片來,給這孩子吃了。”

“盤尼西林?老婆子你是不是瘋了!咱家一共就隻有十片,前幾天,我上山打柴凍病了,鼻涕淌那麼長,捂著大被在炕上直發抖,你也就是給我熬了一碗薑湯。我想吃一片盤尼西林,你都沒讓!給他?不給!”

“不給也行,那你就趕緊把他整外邊去,扔得遠遠的。”

“老婆子,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呢!外邊大雪泡天的,咱們這樣本份的人家咋能幹那事呢?”

“又不肯扔出去,又不給吃藥,你難倒看不出來,他人燒得都昏迷了,再不退燒,他隻有死路一條了!”

梅老爹撿起地上的煙袋鍋子,點著了,叭唧叭唧地吸了起來。梅李氏用手指點了點他,轉身回了廚房。廚房裏梅兒已抱來了木柴,正在灶下添火。梅李氏拿了一個盆,舀了半盆溫水,又拿了一條毛巾,用手比劃著讓梅兒去給那個人敷臉。梅兒接了過來,進了裏屋。

梅老爹還在那裏吸著煙,思考著該不該把藥拿出來。梅兒擰幹了毛巾,輕輕地擦拭著那個人的額頭和臉頰,然後,她回頭向爹爹作了一個表情,意思說他太燙了,他是不是要死了?

梅老爹一看連女兒都認為這個人要死了,那可能就真的是要死了。把人扔出去,那不可能,梅家祖祖輩輩也不曾幹過這樣陰損的事,可是,也不能讓他死在自家,尤其是在這大過年的,太不吉利了!看來,是沒別的法子了,隻有忍痛把自己的寶貝藥片拿出來了。想到這兒,梅老爹快步向裏屋走去,既然決定了給藥,那就得要快,要是藥吃晚了,人也沒救過來,藥片也浪費了,自己那豈不成了棒槌!

當梅老爹用手托著他的寶藥再次出來的時候,梅李氏也端了一碗薑湯過來了,梅老爹把人扶了起來,梅李氏捏開他的嘴,把藥片放了進去,用小勺喂了一勺薑湯,他竟然自己咽了下去。“有救啊!”老兩口異口同聲地說,“這孩子是個福將啊!”梅李氏把薑湯一古腦地都給他喂了下去,然後,給他蓋上大被,自言自語道:“孩子,該做的,能做的,嬸子和你叔都做了,能不能活,這回就看你自己的了。”然後,看了一眼梅老爹,“走吧,老頭子,肉燉好了,吃飯去吧。梅兒,走!

”一家三口回到了廚房,一邊吃飯,一邊說著話。

“梅兒,一會兒,你吃完了,端一碗肉湯過去,看看能不能給他喂進去,如果能吃下去,那就是這孩子命不該絕,如果吃不下去,就要夠嗆啊!”

梅兒聽著她娘的嘮叨,心下也急,肉也吃不下去了,端著一碗肉湯就進了屋裏。

“咱家梅兒就是心善啊!”梅李氏笑著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