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不好了, 前邊林子裏有人打鬥!”打前探看路況的護衛折回來一聲通報,將林青穗從癔境裏拉了出來。
林青穗神情一凜, 縱馬更快,手掌幾乎都要被韁繩勒破,聽有打鬥,羅縣令也急了,高呼:“快些!”
隊伍風馳電掣,眾人很快進了林子, 遠遠就聽見一片哀叫連的廝殺聲,近了一看,隻見山林裏有幾夥人在混戰, 待隱隱看清有好些兵衛是熟麵孔, 羅縣令膽兒都要嚇破了, 高呼一聲:“蘇大人!下官來遲了,還望恕罪。”
羅縣令這一聲吼,讓那頭混戰的知道來了援兵,有方顯然慌了陣腳,刀劍兵器乒乒乓乓, 情勢愈發見急。
林子裏草深木密, 馬匹寸步難行, 眾人不得不下馬步行,林青穗見黑衣人那方被打的節節敗退,似是要往同林橋上撤退, 心中悚然,連忙驚呼:“不要過橋!”
那頭打鬥聲不絕於耳,女子聲音尖細,也不知道有無人聽清,林青穗急急讓護衛幫著一道喊:“不要過橋!蘇大人!不要過橋!”
然而快來不及了,雙方你來我往已經纏鬥著就要往那邊去了,林青穗愈急:“橋上有危險!蘇行蘊,不要過去!”
“大人,不好了,似是林姐來了,”不必護衛暗聲提醒,蘇行蘊早就聽見了林青穗的聲音,但他是敵方主要目標,好幾個武藝高強的黑衣人合力織圍攻他一人,本就脫不開身,何況他還要護人周全。
“林嘯,去攔著林姐,別讓她靠近,”蘇行蘊一聲令下,一名精壯的漢子立馬抽身朝林青穗這邊奔來,而黑衣人邊打邊撤,蘇行蘊朝身後的男子低聲問:“殿下,追是不追?”
“追!”男子目光精銳,哪怕聽到了林青穗的叫喊,聲音不容置疑。
“可是,”一向表現得果敢剛毅,唯命是從的蘇行蘊,這緊要關頭竟然猶豫了:“可我妻十萬火急前來示警,定是追不得的,殿下!”
“蘇大人?”男子愕驚回首,赫然是那三皇子穆壽,他雙目迸出怒火,直視著蘇行蘊:“你該知這是些什麼人?若今日不能反將一著,一網打盡,日後你我性命皆堪虞。”
“蘇行蘊,窮寇莫追,別上橋!”林青穗再一句聲嘶力竭的聲音傳來,似驚似泣,“追!”三殿下再下一聲令下,重若千鈞。
蘇行蘊眉頭緊皺,額前冒汗,雙臂死死握緊劍柄,槽牙死咬著,忽地提劍單膝一跪:“殿下請三思,抓活口,從長計議,好過貿貿然突進。”
“蘇行蘊!”穆壽怒極之下舉劍就要砍他,“殿下!”一旁的貼身護衛見況驚聲勸阻:“殿下三思!”
“殿下,似乎當真有蹊蹺,”又一名親衛指向橋邊,湊到穆壽耳邊附語:“你看那邊!”
穆壽一側首,隻見一幹黑衣人在同林橋邊又跟差衛纏鬥上了,分明先前撤退得極快,顯然此時與差衛多加糾纏毫無意義,穆壽稍一冷靜,也看出不對來,黑衣人似乎在有意誘他過橋。
穆壽並不是莽勇無智之人,同林橋是懸索吊橋,確實容易出事,但那邊似是見情況險急,邊退邊打,撤到橋上去了,一行人打到橋中,同林橋雖晃悠不止,看起來卻並無機關,穆壽正要提劍追上。
“三三皇子?”羅縣令一行終於氣喘籲籲地趕了上來,見除了蘇大人,竟然還有個三皇子在這兒,頓時嚇得雙腿一軟跪了下了:“下官來遲,罪該萬死!”他瞅見那邊黑衣人都被打撤退了,底氣十足地惡聲道:“哪裏來的膽大包,窮凶極惡的賊匪,待下官悉數繳來,任憑三皇子發落!”
穆壽看到了羅縣令,非但麵無喜色,目光反而閃過一絲凜冽。經過這麼一耽擱,黑衣人已經多半撤到了橋尾,己方差衛追了上去,一路未有差池。羅縣令為表功,一馬當先衝在了最前:“剿匪有功,屆時人人有賞!”
穆壽鐵著臉跟了過去,蘇行蘊正要提劍追上,左掌卻忽然觸及一抹溫軟,是林青穗趕了來,伸手拉住了他。
蘇行蘊驚愕地一回頭,恰巧對上林青穗擔憂急切的目光,四目一對,鐵石心都刹那化成柔,他緊緊咬了下牙幫,用力回握緊林青穗的手,“我無事,”他:“別擔心。”
這話一出口,兩行淚刷的一下從林青穗臉頰劃過,蘇行蘊峰眉驟然擰起,想抬手給她擦淚,卻才發現自己手上沾滿了血,他隻好收手道:“莫哭,”聲音放柔了許多。
被蘇行蘊那樣一阻,穆壽到底心有顧忌,不敢輕舉妄動上懸索吊橋,隻能任由羅縣令一幹人衝了過去。蘇行蘊牽著林青穗仍沒有放,走到橋邊,對著穆壽請罪。
穆壽背著手佇立在橋頭,遙望那頭迅速撤退的黑衣人,心知失去了一次絕頂好機會,“好一個林姑娘!”他忽地轉身,目光灼灼地朝著林青穗看來。
林青一瞬間沒來得及低頭,視線正好和他撞上,陡然一驚,目光閃了閃,連忙匆匆垂下眼睫。
“青穗,這是三皇子,”蘇行蘊向她低聲介紹,林青穗也識趣地雙膝著地,輕聲道:“民女拜見三皇子!”蘇行蘊索性同她一道跪了下來。
四周無端一片沉寂,氣氛又分外壓沉,蘇行蘊低著頭,甚至能感受到注視著他倆的幾道灼熱目光,他並不多做解釋,隻顧自握著林青穗的手,緊了又緊。
良久後,穆壽“嗬”的一聲,又了一句:“好一個林姑娘,臨危不亂,鎮定自若,”他曲膝蹲了下來,迫得林青穗和他平視:“不認得我了?恩?”
話語一出,林青穗眼睫驚得抖了抖,緊抿著雙唇,大氣都不敢出,蘇行蘊卻倍感意外,忍不住抬了頭:“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