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2)

垂垂的陰雲密布了天際,遠處寒鴉淒厲的叫喊著,平整寬闊的官道上此刻獨獨疾馳著一駕馬車,眼看天『色』已晚,而暴雨將至,趕車的車夫擔憂入夜前不能趕上前邊的驛站,心裏焦急,手上揮動馬鞭的動作便有些『亂』了章法。

馬匹受了鞭不管不顧地往前行跑,車裏的『婦』人受不住這份顛簸,不多時,竭力忍耐著的咳嗽聲便溢出嘴邊,身邊的仆『婦』連忙起身輕拍著『婦』人的背,一邊皺著眉頭掀來車簾責問車夫:“祝大,你怎麼趕的車,再這麼跌下去大娘子的身體怎受得了”!

被寒風刮得臉『色』青紫的車夫亦是一肚子怨言,口中的話也全然不耐煩起來:“陳婆,慢了怕趕不上那邊,快了大娘子身子又受不住。你說怎麼是好,再說這天『色』陰成這樣,黑天前趕不上住處,才有得大罪受,想要快又要穩,要不你來駕?”

“你!”陳婆怒著一張臉欲再多說兩句,卻被『婦』人示意生生止住。

“陳姑,我無事,”『婦』人順了口氣拍了拍她的手,像是勸慰陳婆,更像是撫慰自己般喃喃細語:“無事,無事,珣兒在等著我,到了京城便好了。”

連日奔波致使她的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因身染沉屙已久,她整個人看起來瘦得可怖。

搭在婆子的身上的那雙手,既瘦且黑,指節粗大,皮膚粗糙,指尖隱隱有些垂死的灰白,論誰都不敢置信,這是一雙官家太太的手。而眼前這個穿著粗布灰襖,哀哀病危的農『婦』,竟是京城那堂堂光祿寺卿的正房娘子。

天『色』更為陰沉了,寒風刮麵刺骨,車夫祝大心裏隱隱後悔接了這趟差事。

他又不是賈家仆人,不過是林娘子常請的幫工,京城那邊傳了信說,林娘子的大兒得了病,人就快不行了,讓林娘子趕緊去京城見上最後一麵。

那賈老爺雖說是大官人,但林娘子守在老家陳塘村裏,也不過是家境富裕些的農戶罷了,連個趕車的仆人都無,祝大家的『婦』人受了林娘子點小恩小惠,支使著他趕馬車送這一趟。

他祝大老實,看林娘子也可憐,便接了這燙手山芋,早知路程這般艱難,又何必做那個好人,自個兒找受罪呢!

驛站是趕不上了,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天將將暗時找到了座廢棄的寺廟,祝大很快便趕馬而上,到了廟前才下車搓了搓凍僵了的雙手,高興地喊:“大娘子,這兒有個躲雨的山廟,雖粗陋了些,到底能將就一宿,好歹免得捱這冬雨。”

陳婆雖不滿這祝大自作主張,卻也知如今正是沒法子的時候,便仔細扶了林娘子起身,往廟裏歇置。

這廟宇荒廢已久,門口連牌匾都無一塊,屋頂瓦片漏得個七七八八,四處布滿蛛網積塵,唯有正堂供著幾座麵目猙獰毀損大半的神像,依稀可辨識是雷公廟。

陳婆攙扶著林娘子進了內室,未曾想卻早有人在,看那身型穿扮是個年弱小廝,正忙活著架柴枝生火。荒郊野外的,遇到行路人倒有些慶幸,祝大與那小廝打過招呼,他那邊牆角瓦片周全些,陳婆便扶著林娘子縮坐在一旁,由祝大去幫著一道找柴添火。

一路車馬勞頓又受了寒氣,林娘子本就病重體虛,眼下更是雪上加霜,火堆緩緩燃起,屋子裏有了熱氣,她支撐不住的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間有祝大與那小廝的攀談聲傳來。

“小哥是哪裏人?”

“主家乃是京城賈府。”

“哎喲,賈家?我們正要去京城賈家,”祝大高興地一拍掌,指了指牆角蜷縮著的『婦』人:“林娘子的夫君在京城做大官呢,我們正要去投奔他。”

那『婦』人帶著黑布帷帽,身量瘦小,雖看不清容貌,但那穿著派頭也不像個大戶人家的,祝大的口氣又太熱絡,那小哥答得便有些謹慎:“大叔說笑了,賈姓在京城確是不少見的,怕是事無如此湊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