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南方尤為甚,一天到晚都是濕漉漉的。人覺得煩悶,但果樹們卻喜歡得很,下了幾場秋雨後,長得越發的茁壯了。
可橙家不過是杏花樹頭那半畝好水田,一家人出動,一個上午不到就全部插好。
石氏煮飯巨難吃,一家人都不願意她煮飯,因此她隻得下田去。秋萍秋容又懶又奸又饞,自然也推托不會。畢竟在家煮飯也不是輕鬆活,除了一日三餐,還得拔豬草、喂豬清雞窩,送飯到田頭等活。張氏年紀漸大,罵人雖是中氣十足,但於體力活上已經開始感到力不從心。
她是個惜命之人,斷然不會委屈了自己的,便命令秋容留在家中幫忙。秋容雖有萬般不願,但屈服於張氏,不得不留在家中,她也並非蠢笨之人,知道自己明說無用,便使計來惹怒張氏。譬如洗碗之時故意打破一個碗、燒火之時故意點不著、掃地之時故意拗斷了掃帚……如此種種,不勝枚舉。張氏一旦想打她,她就立馬逃得遠遠的,故意鬼哭狼嚎起來:“奶奶別打我!”
次數多了,石氏難免有了怨言,說道:“娘,孩子有錯,你就管教嘛!一天到晚隻會打打打!看秋容幾時被你打死!”
張氏有苦難訴,氣得胸脯上下起伏,破口大罵起來:“我偏要打!我打一下又怎麼了?難道就會死了不成?她是我孫女,她不聽話,我就打得她!”
石氏哪裏肯依?當下冷笑道:“留在家裏遲早被你打死了!不如跟我去下田是正經!”
次日果然拉著秋容下田去了。
張氏一個人留在家中,對著水槽裏亂七八糟的飯碗、聽著餓得“嗷嗷”大喊的豬叫聲、還有那窩雞的“咯咯咯咯”聲,氣得差點又摔碎了一個碗。
農忙下來,張氏整個人瘦了一圈,雙目都變得渾濁起來。
再看人家大房那邊。不過半畝水田,不消一個上午就插好了。人家又種了三十畝的當季鮮菜,縱是賤賣或者要挑水澆灌,那又何妨?畢竟還是有現錢收入呀!還有那邊的沼澤地,據說也種了好些果樹和西瓜苗。這假以時日的,說不定會賺得一大筆錢,也是極有可能的。而且聽說趙長福每逢到鎮上送完菜,隔三差五就會到張屠夫檔口割一兩斤肉回家吃。李氏高興起來,也會分一點讓春杏送去老院,不過肯定不多,通常就是夠趙老頭兩口子吃。
這不,今天,春杏又送紅燒肉來了。
趙長貴自分家之後,日日夜夜聽石氏講大房一家的不是,時間長了,也覺得大哥大嫂對自己不住,如今見春杏端那麼一丁點肉過來,難免開始有了怨言。他心裏不爽快,忍不住出口相機:“春杏,你娘讓你送這麼一點過來,難道就是為了打發叫花子?你們一大家子窩在家裏大魚大肉,竟隻勻給爹娘這麼一點點?她也好意思?”這個她自然指的是李氏。
春杏自來都覺得二叔為人不錯的,此時聽了二叔的話,滿臉漲得通紅,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趙長貴見春杏不出聲,自以為自己猜對了,因此說得更加肆無忌憚了,什麼:“你爹天天買肉,怎麼不自己送過來?”又“這是你娘裝的罷?我說怎麼就那麼少了!”
石氏一邊偷笑,一邊問:“春杏,我聽人說三丫頭有了相好的了?是個叫做萬蘇的小子麼?聽說他在你們家留過夜呢!他是和可橙一個屋子?咦,你家也沒有那麼多房間。莫非他和你們三姐妹一個屋子?哇!了不得啦!那怎麼能成?你娘是怎麼打算的?”
春杏越聽,臉越紅,過了一會,似要滴血一般,但她不會吵架,氣極也隻是指著石氏道:“你……你……你不要亂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