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影手上現在唯一的案件,是孤巢老人起訴子女索要贍養費的案件。
老人名叫岩蘭,七十九歲了,身材瘦小,但腰板還硬,一頭花白短發,打理得清爽幹淨,身上穿著深藍色棉布衣裳,看得出十分會打理,但不可避免的,身上仍有淡淡的衰老腐朽氣味,那是老年人身上獨有的味道,是無可拒絕的歲月贈予。
岩蘭現在居住在一棟小瓦房裏,並不是沒有房子,而是房子給了兒子娶媳婦,存款又幾乎都給了女兒做陪嫁,兒女都有了各自的家庭,隻是再沒有父母的容身處,她自個兒和退休的老伴兒一起住在鄉下的老房子裏。
平日裏就老兩口相互依偎,孩子們過年的時候回來一趟,就算是回過家了。本以為就這樣老去歸去也是安安靜靜和和氣氣的了,但今年年初,岩蘭的老伴兒得了癡呆加腦血栓,治病吃藥花了不少錢,又連累得岩蘭連一般的活計都做不成了,隻能在家照顧他。
岩蘭的思想還沒有開放到能夠坦然接受‘告自己的孩子’這回事兒,仍舊難逃‘家醜不可外揚’的桎梏,聊案情的時候,她原本很幹脆利落的神情都有些萎靡下來:
“孩子都大了,都有自個兒的家得照顧,我老伴兒現在說白了就是還有一口氣在,整天傻傻的什麼也不知道幹,什麼用也沒有了,孩子呢···怕我一直給他花錢,又想讓我去城裏幫忙帶剛出生的孫子,就讓我別管他爸了,唉,都九十多歲的人了,現在成了累贅了,都恨不得讓他現在就沒了,其實就算讓他再活活,也活不了多久了,我就想好好照顧著他到死,要不然我這心裏不安生···畢竟一輩子夫妻,他陪了我那麼久。”
岩蘭垂著頭歎氣,皺紋裏都能流出來歎息似得。
一輩子到最後,什麼都會逐漸離開自己,青春,容顏,激情,孩子,依戀,到了最後的最後,隻剩下一個神誌不清的老伴兒陪在自己身邊。
澹影聽的心酸:“每個人的命都是寶貴的,活一天有一天的活法,隻是,您要繼續照顧您老伴兒,肯定需要收入吧?孩子給過您贍養費嗎?”
岩蘭仿佛抬不起頭似得,沉重的搖搖頭:“一分錢也沒給過,他們都讓我趕緊把他爸丟下,去城裏給他們帶孩子···從來沒提過給我點錢的事兒,其實要是就我自個兒過,什麼日子都過得下去,再不濟,自個兒種菜挖野菜吃都行,可是我老伴兒得吃藥得花錢···家裏現在別說買藥啥的了,連鍋都揭不開了。”
澹影安慰她:“您年紀這麼大了,孩子對您有贍養義務的,我會幫您起訴,盡早幫您解決贍養費的問題。”
岩蘭似乎有些顧忌,半晌,還是開口問道:“那,澹律師,你幫我要贍養費,我得付您多少律師費呢?我知道你們這兒得先付錢才行的,您先跟我說,我好準備錢····”
老人雖然處境艱難,但仍舊很有分寸很知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