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雋捕捉到關鍵信息:“隻有一個人嗎?那人長什麼樣子?還記得嗎?”
莫燕搖了搖頭,為難地說:“這個俺真是不記得了······”
周雋轉頭對小蔡道:“把盧大的筆錄拿來給我。”
結果小蔡交來的筆錄,翻到盧大交代的關於人販子外貌特征的那一頁,周雋一邊讀出來,一邊觀察著莫燕的神色有沒有變化,希望這些基本信息能夠提醒到她一些東西——
“被叫億哥的,是人販子頭目,中老年人,身材微胖,頭發打理得很漂亮,看著像有頭有臉的,說話帶點笑笑的意思,還有一個叫老陳的,中年人,如果你當初遇到的是他,那他十幾年前可能還是青年人,很瘦,愛穿夾克衫······”
莫燕愣愣的問:“老陳?他當時穿得好像是皮夾克······”
當時她莫名其妙被他捂了嘴之後不知道咋回事,就整個人變得迷迷糊糊的,好像根本看不見也聽不見了一樣,用手抓了一把,抓到的是那個人冰冰涼涼的皮質夾克衫······過了這麼多年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記得這個小細節,或許是因為當時剛剛被下藥,還不是特別的迷糊,所以這點兒記憶沒有完全喪失。
周雋立刻追問:“可能是!你還記得什麼?看到他的臉了嗎?”
莫燕用手拍了拍腦袋,還是隻能搖頭:“不記得了,就記得當時想用手抓他好像抓到的是夾克衫······”
譚荷和剩下的幾個警官又輪換著問題問了莫燕好幾遍,希望能再得到一些更具體更有用的線索。
可是之後,莫燕的記憶就停止在那天拐走她的男人似乎是老陳,老陳那天穿的好像是個皮夾克,除此之外,什麼也記不得了。
她覺得自己沒幫上忙,很是愧疚的攪動著手指:“對不起啊,俺腦子也笨,啥事兒也不記得了,連村裏到坐車地方的路,都是用腦子記了好久才記住的······”
周雋搖搖頭,淡笑著說:“你能來已經是對我們工作的支持了,對了,你們村裏隻有你一個被買回來的女性出門來工作嗎?你有沒有比較認識的、能聯係的上的、其他被買賣的受害人婦女?”
莫燕黯然地搖搖頭,在過去的十幾年,她基本都被束縛在蘆村的那個屬於盧大的小房子裏,完全沒得談人身自由,更不被允許和其他婦女交談,否則就會引起盧大瘋狂的懷疑,懷疑她是想方設法的要聯係到其他人,好讓其他人幫忙讓她能逃跑······
她說:“剛到蘆村的那幾年,俺們都像牲口一樣被關在家裏邊兒,那些個男人買媳婦都就是為了生個孩子留個後,為了晚上······都不把買回來的女人當成人看待,要是攤上好點兒的,男人還知道給買回來的吃好點喝好點,等到把男孩子生下來了,就當是自個兒媳婦一樣看待了,好好的過日子,但是逃走是肯定不準的,誰要是逃跑,那都得抓回來打個半死,要是像俺這樣命不好的,碰上盧大那樣的男人,又膽小,又舍得下手,一有點兒風吹草動啥的,他就覺得是俺們害他,是俺們報警了讓警察來抓他,動不動就打俺,他覺得把俺打老實了,警察就找不著他了·····他們村裏的男人都一個樣兒,不許女人出門,不許女人一塊兒說話,人呐,整天不說話,人慢慢的就木了,就沒力氣了,就沒法子一塊兒逃跑了。要不是盧大後來抽煙喝酒上了癮,家裏的種的地都抵給人家了,他自個兒又受不了苦,不肯去工作,就逼著俺去工作,一開始還跟著俺,看俺有沒有跟誰說話,要是俺和其他人多說兩句話,他就懷疑俺是想辦法找警察想辦法逃跑呢,回到家就玩命兒的打人,後來俺就光幹活不說話了。”
譚荷聽得都替這些女人覺得可恨可悲——
她問道:“當初有人和你一塊兒被賣到蘆村嗎?你們之間當時有任何交流嗎?”
莫燕淒慘的笑笑,想到了過去的一幕幕慘劇——
聲音都低壓了下去:“跟俺一塊兒被買來的,有兩個,都是剛生完孩子就死了。她們比俺小,生孩子的時候還小呢,不會生,孩子一直生不下來,後來就大出血了,那些男人不肯找外邊兒的醫生過來,他們村裏又沒有懂這個的,就讓那兩個女人硬撐著,說是女人生孩子都這樣,撐一撐就過去了,後來是看著實在是······實在是隻有進的氣沒有出的氣了,怕人真的死了,孩子還沒生下來,怕他們自個兒的錢打了水漂,才去求著盧大叫俺過去,以為俺生了個孩子就什麼都懂了,俺能懂啥,還不是沒得辦法,不想死就隻能撐住了唄。俺過去的時候,那女人剛剛咽下最後一口氣,人都還沒死透呢,她那男人就著急的趕緊拿著大剪子,把她肚子給剪開,把肚子裏的孩子就硬取出來了····俺眼睜睜看著她肚子被剪開的時候身體還有反應的,疼得直抽抽,然後就突然不動了····眼睛都閉不上啊·····”
談到過往傷心事,莫燕眼中仿佛又浮現出那可怕的人間慘象,留了一床一地的血,和那些大片的血中間,死不瞑目的女人。
在場所有人都被她簡單言語描繪出的地獄般景象代入進去——
譚荷咬著牙罵道:“這些混賬·····”
如果她們不能盡快破案,徹底抓出那些人販子,不知道還有多少女孩要受到未知的摧殘!
此時此刻,所有的警察心中都隻有一個想法:必須盡快破案!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精力!使用一切法律允許的偵查手段!必須阻止下一個受害人的出現!
周雋最先冷靜下來,問道:“那你開始出去工作之後,和外界的交流相對而言還是會更自由一些,有碰到過後來被賣到村裏的女孩子嗎?”
莫燕回想了下,忽然說道:“您這麼問,我想起來有一回!好像是今年年初的時候,俺出去給盧大攢點過年時候的煙酒,碰見一個家裏辦喜事,就是給剛被買來的媳婦辦個簡單的婚禮,那是個剛被弄來村裏的小女孩,看著也就是十六七歲吧,她跟俺不一樣,好像還挺清醒的,她剛碰見俺就撲上來,哭得撕心裂肺旳求求俺救救她,說她不想留在這裏結婚,她有爸有媽的····俺沒來得及跟她說句話,她男人就衝上來讓俺滾蛋,把她給拖回去了,俺後來問盧大的時候,盧大就說是那個剛被買來的女孩子好像是還沒被教好,不知道是人販子出了啥差錯還是那個女孩子自個兒想的啥辦法,反正她是有記憶的,記得自個兒有爸媽,還記得自個兒家住在哪兒呢,不過也就是因為記得太多了,她那個男人對她就特別不放心,生怕一個沒看緊就讓她逃掉了,所以從買回來之後就沒把她放出去過,就把她整天困在家裏邊兒,俺有時候能看見她從窗戶邊露出頭來朝外看,一開始還喊還叫,後來又被打,又不給她飯吃,慢慢地就沒力氣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