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瑟瑟,大雪紛飛。
茫茫無際的晶瑩積雪,仿佛與天際流雲同為一體,撒下一片蒼白籠罩著大地。
雪地裏,女子柳眉深皺,本就凝脂如玉的肌色在雪光襯照下,顯得更加剔透。一襲藍色衣裙,卷羅煙紗,極顯透薄的身子,迎著凜冽,瑩瑩晶藍似水波流轉間,倏然刺下一柄長劍。
“為什麼?”對著身前一身著墨色羽衣的男子,她的眼中是帶著極致的不舍,卻又不得已而為之的決然。
羽衣男子,絕色容顏,甚比這藍衣女子還要美上幾分。墨色身後是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羽翼折射雪光流動,大張開來,絨羽飄落,與這白雪相應,黑白交融,鬼魅妖異。
聞著女子詢問,一雙眼眸輕然流轉至漫漫雪空,“記得你我初次見麵,也是在這樣一個雪天,那時興許是眼中隻有你,竟不知雪,竟是這般的美。”
風,從耳邊呼嘯,他的聲音,仿若是這緩緩飄動的白雪,刹那隨風而至。女子聞言,驟然心跳一滯,仿佛男子的話是一把利劍,一下刺穿她的心髒,帶著極致難忍的痛,卻又是固執的,她再問道:“你雖為魔,卻不該為魔,為什麼?”
男子收回目光,魅邪的眼眸帶著柔和,停在女子身上,笑了笑,“如今的你還是很美,果然這般美的雪,依舊不如你。隻不同的是,那時我能感受到的,是你炙熱的心跳,可為何現在,你這仍然跳動的心……”
說到這裏,他忽然神情一變,那原本清幽素雅的聲音,覆上凜寒,壓得低沉,繼續:“竟然比這冰雪,還冷!”
“齊鷔!”終於忍不住,女子仿佛是將心裏壓積已久的情緒爆發。
聽著男子這般說自己,她本是想反駁,她想告訴他,並非是她冷,她還是很愛他。從他離開的那一天起,她無時無刻不在想他,念他,可一想到那阻隔在他們之間的身份,她不舍,她不願,她也不甘。可終究是越不過那般束縛,這十年後的相見,她思緒萬千,縱使有千言萬語,在這一刹變成了這一聲,喚著他名字的嘶吼。
看著她被自己激起的情緒,男子卻是帶著笑,但這笑意已不再柔和,是深冷得,如刀那般,他道:“對了,忘了你是九天玄女座下的愛徒,更是賜名九天無極上界的東靈之神,今日你是來殺我的,又如何能對我熱情。”
終於把話挑明,卻是這話在無奈中覆滿憤恨,這般言語繼續刺激著她。他們有十年未見了,天上一年,地下百年,十年也便是一千年,可她竟是從未來找過他。那麼讓她恨,也總比讓她冷心的好,至少,她是還記得他的。
果然女子已經在他的話語中雙肩顫抖。她為神,他為魔,神閥魔是天命,神與魔終殊途。他們的感情,從在十年前她知他是魔的那一刻就結束了。
“告訴我,不是你血洗九天毀了人間,告訴我,那個惡魔,不是你!”卻在今日再見他,縱是他已經十惡不赦,罪行累累,她還固執的想找個理由為他開脫。
“是我。”
一句話,兩個字,讓她的心徹底涼到穀底。
“為什麼?”為什麼,他雖是魔,可在九天靈山,他與她相處的日子裏,他是那麼的溫柔,連見一隻細小的精靈受傷也會心疼替它療傷的人,如今卻犯下了這般罪行?
“因為我想再見你。”一臉毫無遮掩的坦然,男子說著走近女子,“你躲起來,也不來找我,我隻有這麼做。事實證明,這樣真的能再次見到你。”
這般說著,他幽黑眼眸中,之前才如冰霜的目光,此時仿佛積雪融化,霎時覆上滿麵春風,他再看著她,微微揚起的嘴角,露出的是暖洋洋的笑意。
卻是女子在聽了理由,於他笑意中,頹然的沉下眼眸,往後退去。
所以,正因為她未去找他,他隻是想見她,便用這罪行刺激她出來?這理由好簡單,簡單得,讓人心痛。
那豈不是,這人間九天的禍亂,她才是罪魁禍首?
她笑,帶著痛心,不忍,絕望。
隻道:凡人常言,天意弄人,卻不曾想這天意,也會弄神。卻是笑著,那笑聲變成無淚之泣,隻因她知道,即便她是被天意選中的造弄者,這是天意給她開的玩笑,可她對他的愛,不是玩笑。
她愛他,但終究也是逃不過那四字……
“神魔殊途。”她不是不願去找他,而是不能去找他。她是東靈之神,是九天玄女娘娘的弟子。她逃不開這稱命的束縛,注定是以大道而行,以蒼生為念。
神魔殊途,這四個字,是她說的第二次。第一次是十年前的離別,那一次他雖是魔卻還未入魔;而這一次,便是不得不做的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