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2 / 3)

誰知王書生一聽,登時臉色大變,勃然大怒,“這是什麼話!讀書一事何其神聖,如何竟成了籌碼?茲事體大,若我應了,豈不是玷汙了聖人,玷汙了全天下的讀書人?芸娘,你休要再提!”

芸娘傻了眼,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可似乎又有哪裏不大對勁,“王郎,你,你說的甚是有道理,可,可爹爹說了,隻是立個字據,他絕不會給外人知曉,左右你這般才高八鬥學富五車,秀才的功名還不是手到擒來?寫了字據又有何妨?為了我,你隻當是為了我罷。”

王書生用力一甩袍袖,義正辭嚴道:“不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既然有人知,便不能做這等昧良心的事!”

正說著,劉太太忽然從外頭推門而入,陰沉著臉冷哼道:“你也有臉談聖人,說這些漂亮話!左不過是自己內中空空是個草包罷了,生怕做得出,卻做不到!如今你也二十多歲了,卻還是白身,如何有顏麵往自己身上貼金?天下多少三十來歲的進士?也不算稀罕!便是我劉家去榜下捉婿,也未必無人應!若你果然跟自己說的似的能為,如何人家行,偏偏你就不成?”

什麼阿物,還真當自己是個寶了!

王書生一張臉又紅又紫又青又白,簡直活像是開了染料鋪子,再配上方才被劉太太扭著廝打時留下來的戒指血痕,端的滑稽。

芸娘還要說話,劉太太卻不願再聽,隻對外頭道:“來人,扶小姐回馬車,也將這拐帶良家婦女的賊人綁了,堵住嘴!稍後咱們便回去!”

左右是勸不回來了,可若將這混賬就這麼放了,他們卻也不甘心!

他們劉家固然不是官身,可很多事情隻要錢多了,說話做事卻比做官的更有分量更幹脆。左右如今王書生還是個平頭百姓,隻要他們跟當地父母打聲招呼,這拐子的罪名就跑不了!

先名正言順的給他幾十板子,再去外頭采石場做幾年苦工,甚麼功名,甚麼科舉,都去他的!

劉太太才說完,幾個粗壯的婆子、小廝就進來了,一個個如狼似虎,很快便將芸娘和王書生分別帶走了。

稍後,劉老爺同夫人商議,“芸娘……眼見著是好不了了,苦說無用,還是先給她挑個穩妥的尼姑庵送去,磨幾年心性。一來說出去好聽,二來也避開風頭,別叫人聯想到她身上去。過幾年瞧瞧,若是果然大徹大悟,再給她挑個好人家不遲,又有替父母苦修的名聲在,婚事差不了。若是還不行……隻叫她待著吧,也別回來了!”

十月懷胎,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劉太太不免心痛難忍,可事分輕重緩急,關鍵時候她也是拎得清的,當即含淚道:“城外六十裏有個雲外庵,很是清淨又幹淨,我去上過幾回香,掌庵的尼姑是個有道行的,心性也正。回去我便捐一筆香油錢,隻叫芸娘去帶發修行,也不必額外伺候,每日同其他尼姑一般,該早起就早起,該念經就念經,該做活就做活,每日青菜豆腐,且看她如何吧。”

不是口口聲聲願意同那壞坯子同甘苦共患難嗎?那你就先試試!

兩人商議已定,劉老爺也不願意在外頭養病,就決意明日辭行。

劉太太與他說起來紀大夫的身份,又道:“想來這掌櫃的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如今又幫了咱們大忙,終究得好生謝過才好。”

說到生意場上的事兒,夫妻兩個立時精明起來。

劉老爺聞言點頭,沉吟片刻,又道:“如此,你我且去親自謝一回,你小心打聽一回,看能不能問出究竟是個什麼來曆。若不能也就算了,別反而惹惱了。”

劉太太點點頭,“我曉得。”

約莫一個時辰之後,展鴒和席桐就見到了前來辭行的劉太太,倒也沒有強力挽留。

劉太太再三感謝,又不著痕跡的看了她重新換過的新衣裳:丁香色底料上有露草色繡球花紋,中間還有飛翔的蝴蝶、蜻蜓,光華璀璨,紋樣繁複,乃是南邊一等一的提花錦緞,織造艱難,細密卻不厚重,最適合眼下的天氣穿。如今外頭尚且沒有,隻供官宦人家買賣……

這家客棧,究竟什麼來路?

若是官宦之後,為何又甘願自降身份來經商?

可若隻是平頭百姓,又如何弄到有錢沒處買的官用衣料?

不管真相究竟為何,到底不能怠慢了。

打定主意的劉太太更熱絡幾分,強笑道:“掌櫃的這衣裳甚是好看,我都看呆了。”

展鴒低頭瞅了一眼,笑道:“友人相贈,不過胡亂穿著罷了。”

這料子還是前兒藍夫人那頭送的,因為本身自帶提花,精巧無雙,倒不必額外再繡花,做起來很是簡單省事,唐氏就連夜給做了一套,正好現下換上。

類似的衣料,褚錦也送了兩匹,還有前兒看了南邊色卡訂的新料子,比這個還好些呢,都預備成親的時候穿,想來最多八月,南邊就能送過來了。

劉太太越發深刻了自己的猜測,笑容就更真摯了,“這回的事,多虧的兩位,不然,還不知要鬧成什麼樣兒呢!”

好歹算是剛跑了沒多久就截住了,一切尚有挽救的餘地,不然……

兩邊說了一回,展鴒才知道劉家是專做羊生意的。

早年劉老爺是放羊的,他最是個膽大心細的,後來就自己四處東拚西湊的弄了幾隻羊,趕著到賺差價的買賣。再後來就幹脆開了牧場,如今越發做大了,羊肉、羊毛、羊皮襖子,還有用羊毛織造的毯子,一水兒的東西,什麼都賣,生意大得不得了,說家裏堆著金山銀山都不為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