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2 / 3)

“既如此,我便收你為徒。”

“謝謝師父!”大喜過望的李氏結結實實的跪下磕了個頭,又認真問,“師父,那,那什麼時候辦拜師宴呢?俺先提前準備準備,那些錢出來置辦酒菜,也叫二掌櫃和鐵柱他們做個見證,日後師父指哪兒,俺就打哪兒,上刀山下火海絕無二話!”

瞧這模樣,仿佛不是在拜師,而是要給人賣命一般。難為她素日裏內斂寡言,這會兒卻一口氣說了這樣多,果然人在壓力之下潛能無限。

展鴒聽得頭皮發麻,才說不用,李氏卻又張嘴叭叭兒說開了……

最後李氏終於得了年後大家回來一起辦酒席的承諾,這才心滿意足的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展鴒則一臉疲憊的去找席桐和展鶴尋求安慰,“我可真是自己找罪受。”

她本就不愛折騰這些人情往來的,這回可倒好,還得辦酒席,自己還是主角!想躲都不行。

席桐就笑,“這也難怪,在這個時候天下人信奉的可是天地君親師,不管哪行哪業,師徒關係都是最鄭重也最牢不可破的關係之一,這樣的大事想來一輩子也沒幾回,自然要看重。”

展鶴聽不懂,卻也傻樂嗬,把自己最喜歡的玩具遞給她,展鴒抱起來就是一通揉,那軟乎乎的手感真是令人停不下來。

啊,果然還是自家崽崽最好了!真的太治愈了。人家擼貓,她擼崽崽,挺好挺好,不錯不錯。

三人正在大堂說著話,鐵柱忽然從門口探進腦袋來通報,“掌櫃的,那對祖孫來找您來了!”

祖孫?

展鴒先是一怔,繼而腦海中迅速浮現出前幾日在城門口遇上的木匠爺孫,立即便歡喜起來,一麵飛快的往前走一麵道:“外頭冷得很,快叫老人家和孩子進來坐。”

鐵柱哎了聲,往旁邊側了側身子,身後露出來的果然是那對爺孫。

爺倆還是當日的打扮,大包小裹背了滿身,身上不少地方竟還掛著霜!見展鴒他們過來,先討好的笑了下,那老頭兒便按著自家孫女要跪下磕頭。

展鴒他們離得遠,自然是趕不及的,好在鐵柱也了解她的品行,先就上前一步攔住了,“老人家,俺們掌櫃的不興這個,先進去吧,坐下再說。”

這客棧幹淨又氣派,一幹人穿的也齊整,老頭兒便怯怯的,又看了看展鴒,再看看自家孫女,告了個罪,這才小心翼翼的進去了。

展鴒一看這倆人頭上掛霜,麵上泛青的模樣就唬了一跳,腦海中飛快的閃過一種猜測,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這一大早的,您是打哪兒來呀?”

這才多早?太陽剛升起還沒多久呢,城門也才剛開,而黃泉州距離此地少說也有兩個時辰的走頭,這爺倆根本過不來!

老頭兒憨厚的笑了笑,“叫掌櫃的見笑了,這幾日沒找到活兒,又是年下,城中不肯收留,便,便出來了。”

他們倆老的老小的小,自己又瘸著一條腿,實在落魄得很,好些人根本就不相信他能幹什麼活兒,每每不等開口便攆乞丐似的轟走了。

爺孫倆在城中轉了三四日,統共也隻找到了幾個修補桌椅板凳櫃子的活兒,因為工程量不大,不過管上兩頓飯罷了,到最後也沒掙得幾個銅板。

眼見著就是大年夜,黃泉州內外戒嚴,一幹可疑的外來人口都被頻繁審訊、查驗,爺孫倆實在待不下去,隻得咬牙出來露宿。

展鴒等人都是大吃一驚,二狗子更是失聲道:“這樣滴水成冰的日子,怎能露宿!”

早前他們哥倆雖然也曾居無定所,可好歹也知道找個破廟之類的處所過冬哩,再者正值壯年,也不怕。可這一老一小的,瘦的臉上骨頭都凸出來,如何能在外頭抵禦嚴寒?

老頭兒又笑了笑,才幾日不見,臉上的皺紋似乎又加深了許多。

“俺們有油氈布,支個棚子,下頭多多的墊些枯草,再找些柴生火,也暖和的很呐。”

說完,他又笑了。

眾人心中不是滋味,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老頭兒的笑十分真誠,既沒有刻意賣慘,也沒有強作鎮定,而是真正發自內心的覺得不錯。

任誰看來,他們的生活著實已經淒慘的狠了,可他卻還是在笑,好像無論何種苦難都不能將這個幹瘦的隻剩一把骨頭的老人擊倒……

展鴒長長的歎了口氣,有條不紊的安排起來,“鐵柱,去盛兩碗祛風防寒的湯來,我記得還有早上剩的餅,也一並取幾個來。二狗子,你先去準備些熱水,藥也煎兩碗來,這樣的鬼天氣,不小心些可要生病的。”

人吃五穀雜糧,哪兒能不生病?且好些往來客人也都因疲於旅行而感染疾病,而一家客棧地處偏僻,且不說請大夫來艱難,萬一時候不趕巧了,那可真是連城門都進不去,隻能抓瞎。故而展鴒早就在頭幾回進城時請大夫將那些常用的藥抓了幾十副,都用紙包分門別類包好了,用的時候取出來煎上一碗即可,既方便了自己,又方便了他人,十分便宜,如今正好也用上了。

她一開口,爺孫倆便驚得手腳都不知該往哪裏放,老頭兒更是漲紅了一張老臉,顛來倒去的說:“俺,俺們不能白要,不是,不是要飯的……別,掌櫃的不必如此。”

本來大過年的來討人嫌就夠沒臉沒皮,哪裏能得寸進尺呢?

他雖老了,可還有口氣在,總能憑本事掙錢的。人窮誌不窮,孫女還小,他得挺直了這把老骨頭!不然連帶著娃娃也給人瞧不起哩!

展鴒對這種自尊自愛的人素來敬佩,當即和煦一笑,“老人家誤會我了,我是想請您做供奉哩,這管飯不是應該的麼?再說了,天寒地凍的,不吃飽了可如何做活?”說著,又抓過小姑娘的手來,隻覺得好似握了一塊冰坨似的,再看看她已經被晨霜濕透了的舊布鞋,一顆心都尖尖細細的疼起來,“好孩子,等會兒先跟姐姐去換了這濕衣裳,用熱水發一發,回來飽飽的吃一頓。”

這女孩子才幾歲?可一雙手上卻已然滿是老繭,上頭布滿了大大小小的裂口和凍瘡,又紅又腫,簡直比鐵柱等這些做慣粗活的大男人的手更加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