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不是一個乏味的唯物論至上的資本主義社會,又或者“紅鹿”沒有在加州特利帕裏亞的監獄等待複核期間再次虐殺了自己的獄友以及一名獄警,這個英俊而年輕的年輕殺手本來可以不用成為一名死囚犯的——要知道即便是對於罪犯來說,要落到這個地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卡爾頓從骨子裏厭惡……或者說恐懼這名怪異的年輕人。
而且他相信自己並不是唯一的一個人,事實上,在“紅鹿”進入鬆鴉灣聯邦監獄之後,這裏所有的人,從囚犯到獄卒都快要被嚇瘋了——太多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情伴隨著“紅鹿”一起來到了這裏。
某種黑暗而無形的東西正在聚集,隻要你對這個世界還殘留一絲敏感你就能感覺到……空氣開始變得渾濁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開始變得艱難。即便是最暴虐的囚犯都在不知覺中變得小心翼翼,像是在流浪狗在遇到危險時候會下意識將尾巴夾在兩腿之中一樣。
伊莫金就是在這個時候提出讓伊勒,光之子為“紅鹿”做臨終彌撒的,因為“這裏的汙穢隻有真正的天使能夠驅散”。
卡爾頓因為這個提議而猶豫了一段時間,直到那一天的到來。
那是一個工作繁忙的夜晚,卡爾頓在處理完文書之後才意識到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九點,他拿起公文包,關掉燈,然後走出辦公室。
而那扇門就在他辦公室門的正對麵。
它安靜地鑲嵌在走道另一麵的牆壁之中,看上去就像是從監獄辦公樓建成以後就一直在這裏一樣。它有著乏味的灰色門板,把手像是被摩挲過很多次已經變得光亮,把手上方是狹長的長方形的玻璃窗,玻璃的夾層中間是鐵絲網夠了出來的菱形網格。
門的背後漆黑一片,卡爾頓能夠在那塊玻璃上看到自己麵無人色的倒影。
在那扇門的上方有一塊金屬銘牌,上麵寫著:
【卡爾頓·沃明頓鬆鴉灣聯邦監獄監獄長辦公室】
卡爾頓回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後,他的辦公室大門,那上麵也有一塊一模一樣的銘牌。
他每天都要開啟關閉這扇大門無數次,以為自己很熟悉它,但是直到這一刻才意識到這扇門看上去竟然如此陌生。
他身後的門和走廊對麵的那扇門呈現出一個近乎完美的鏡像,而卡爾頓以自己二十多年在鬆鴉灣監獄工作的記憶發誓——他知道自己辦公室正對著的是走廊。
走廊,牆壁,沒有門。
沒有該死的門。
他感覺自己像是跌入了一個夢境,腦海中莫名地浮現出了“紅鹿”嘴角那一抹微妙的笑容。
他發現自己嚇壞了,大腦一片混亂,那扇古怪的門近在咫尺,他隻要往前走兩步就能直接拉開它——也許會有鎖?但是卡爾頓直覺地知道哪怕那扇門有鎖也不會有任何問題,他身上的鑰匙能輕易地打開“它”。
卡爾頓不知道那後麵會有什麼,他往前走了一步,但是馬上又停了下來。
他猛地回過頭衝進了自己的辦公室然後“砰”的一下把門摔上,然後像是一個被嚇壞的八歲孩子一樣軟倒在了地上。
他沉重地喘息著,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瑟瑟發抖。
幾分鍾後,有人敲響了他的門。
“先生?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卡爾頓過了很久才整理好情緒,他近乎虛脫地,戰戰兢兢地打開了門,看到熟悉的獄警卡爾(他負責看守走廊盡頭的屏蔽門。卡爾頓和他一起出去喝過幾次啤酒)帶著一絲警惕和擔憂凝視著門內的他。
“我聽到這裏傳來了摔門的聲音——而且你的辦公室燈已經關了,我沒有看到你出來……”
卡爾頓越過他的肩頭朝著辦公室正對麵望去,那裏光禿禿的,隻有被刷成慘白的牆壁冰冷地立在那裏。
第二天他換了辦公室。
然後他找到了伊莫金,同意了他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