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每晚入睡前和每天清晨醒來時都會數錢。
那是一個灰色的小布袋,粗糙的布、韌硬的針腳,毫不起眼的顏色上還混雜著洗不掉的血跡,可以和床下鋪的稻草席子混為一體。寧寧睡覺時會將它塞在胸口,離開時則會將它藏在牆後一塊鬆動的石頭裏。如果出外時把它帶在身上,那遇到攔路搶劫的無賴們就很難敷衍過去。
寧寧熟練地拆著布料。她用自己頭發搓成的線做了活扣。布料是她去城外的亂葬崗割死人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帶著病菌,為了得到這塊好的布寧寧在荒郊野外冒著生命危險熬了一晚。她用自己僅有的那點知識,用一塊撿來的大腿骨的空洞處裝水煮沸了那塊布,然後拿回家來。袋子上歪歪扭扭的痕跡也是寧寧自己用發夾上拆下來的針縫的。
她可以用摸的摸出這個錢袋裏有多少枚硬幣,1枚銀幣,5枚銅幣。她閉上眼睛都能說出這些錢的詳細特征。亮一些的銅幣,被摩挲太久還被摻了假貨而黯淡的銀幣。花紋也磨平了,皇後的頭像上的臉頰上有一條突兀的刻痕。
不過她還是會打開的數,確認數目可對。今天會發工錢,她還能再攢下5個銅幣。寧寧將錢倒回去,扣好,她做了這麼多遍都已經熟練了。她飛快地爬上床,將手探入床和牆的連接處,過了一晚上又有倔強的蜘蛛在此結網,細長的手指帶著蜘蛛撓動的蟄肢一起碰觸到牆磚,努力地用指尖的力度摳出來。
“啊,好痛啊。”
她的臉正貼著牆使勁,使勁到都變了形,那個驕橫的聲音就突然抱怨連連地出現在腦海裏。她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摳石頭要很小心,石塊邊緣很脆,如果鬆落了縫隙下次她就得換地方藏了。牆後是一個鐵匠的工作鋪,洞正好在爐子的下緣,被不起眼的灶台遮擋。寧寧撥弄錢袋,將它小心地藏在石頭中間,確定發線繞在凸起上可以一扯就拿回來,她才將石塊扣回去。這時鐵匠一家已經起來活動了,寧寧可以聽見那邊床鋪吱呀的聲音。
姑且這也算起來活動吧。她爬下床,用昨晚準備好的冷水洗臉。天越來越冷,寧寧寧願天氣熱點兒。熱的時候雖然整個城市都是臭的,起碼不會下雪凍死人。
“叫你呢,錢寧寧,你沒聽見?”
那個聲音得不到她的回應而不耐煩地催促。寧寧飛快地用布擦臉,用力擦,直到覺得皮膚發痛。她要去的地方不可以有汙垢。擦完她開始一根一根手指地洗手。凍瘡有點痛,但還可以忍。她可以不必發聲而在心裏回:“聽見了,剛剛沒睡醒。”
“哼,你還沒睡醒?懶蟲。”
女孩的聲音很尖銳地回響在腦海,帶著不屑的嘲笑。寧寧沒有理她,第一遍鍾聲已經敲響,按她的估算,隻要半小時就是第二遍鍾聲。如果第三遍鍾聲她還沒有趕到教堂,就會被扣掉5個銅板。她穿著衣服說:“嗯,昨天隔壁的小漢斯生病了,去幫忙照看病人,睡晚了一點。”
寧寧要慶幸自己年輕,即使熬了半夜也沒什麼事。勞動人民總是堅強的,沒有可以撒嬌耍賴的餘地。有工作已經足夠好運,如果不病死,那就做到死。聽聽隔壁的鐵匠夫妻,他們大早上還可以運動,已經是很能高興的一件事情。
“我好痛啊!你沒聽見?”女孩打了個哈欠,又不高興在腦海裏抱怨著。這不是她平時起來的時間,是因為突然來臨的以外導致了不在作息時間內的蘇醒。寧寧想起來一件事:“對了,昨晚那個來了。”
昨晚寧寧回到家裏收拾衣服時看到了下身的血跡。她的月經和腦子對麵那個是同步的。不過還好寧寧不像她一樣量大,也不像她那麼痛,但誰知道呢,或許隻是錢小柔閑得發慌,沒事可轉移注意力才會如此。寧寧對待它都隻有一種方式,就是用一塊準備好的棉布團成團塞進陰/道裏。她會隨身再帶一塊以防萬一,不過通常是沒有這個萬一。小柔發了脾氣。“既然這樣昨晚怎麼不叫我,我一早上起來血都浸透床單了!我最喜歡的睡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