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億萬斯年(最終修訂版)(1 / 3)

“誒誒誒!ImagineDragons出新歌了!”

“真的嗎?!叫什麼?我搜一下!”

“《Natural》,超燃的!”

“哇,真的誒!”

窗外兩名女生飄然路過,空氣中隻剩下隱隱約約的歌聲回蕩。那是夢龍樂隊主唱的嘶吼咆哮,女生走遠,殘留的歌聲像泡沫一般迅速幻滅。

足以點燃腎上腺素的勁歌熱曲並不能拯救安斯年,他趴在書桌上打著盹兒,像陽光曝曬下奄奄一息的老狗。

現在是六月份的尾巴,七月份的前奏,惱人而煩憂的夏天,高考成績公布,學生們填報誌願。

聞州一中正在舉行畢業典禮,畢業生紛紛朝著操場趕去,而安斯年卻躲在教室裏呼呼大睡,做著自己的白日夢。

“嘿,朋友,別睡了!”一道歡快的聲音在他耳邊驟然響起,驚醒了安斯年的美夢。

“嗯?”安斯年茫然抬頭,卻發現四周空無一人。

或許是幻聽?安斯年嘟囔了幾句,低下頭正準備重歸夢鄉,卻發現自己的雙手忽然變得毛茸茸,就像……

“啊啊啊啊啊,怎麼又來了?”安斯年歎了一口氣,竟絲毫不覺得意外。

這不是現實,這是做夢。

這是一個光怪陸離的夢,問題的關鍵在於他並不是第一次做這個夢。就像女生的大姨媽每月都會準時拜訪一樣,安斯年每個月也總有那麼幾天夢見自己變成一隻小狗。

夢境很真實,每次都會從現實中他入睡的地方“醒”來,有時甚至讓安斯年分不清真假,要知道當時安斯年第一次做這個夢可是被嚇得狗叫聲都出來了。

曾經中二病犯的時候,他不是沒想過反複出現的夢境是否預示著什麼。自己或許是某種類似超人克拉克肯特之類牛逼哄哄的存在,背負某種神秘而隱晦的宿命渾渾噩噩地生活著。

直到某一天世界末日,他體內的洪荒之力覺醒,像個英雄一樣威風凜凜,力挽狂瀾,最終腳踏五彩祥雲贏得張思柔的芳心。(張思柔是他暗戀已久的女孩,班花,長得漂亮,學習用功。)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安斯年漸漸意識到,哪家的超級英雄沒覺醒前會夢見自己變成一隻狗的呢?說出去也太丟份兒了。

安斯年垂頭喪氣走出教室,景色一陣扭曲,變成了一條空曠寂寥的大街。

“汪!(翻譯:下雨)”安斯年抬頭望天,輕吠一聲。

天空果然下起小雨,夢裏是抑鬱的十二月,雨水夾雜著些許雪花無情落下。

安斯年邁動四肢,在漆黑的雨夜之中狂奔到街角的屋簷下。

南方的寒冬總是格外愁人,它的冷是刺骨的,有一種深入骨髓的陰冷。安斯年蜷縮起身子,下意識用舌頭舔了舔身上被雨水打濕的雜毛。

夢裏的人總是下意識遺忘自己的真實身份,他們分不清夢與現實,或者既然躲到夢裏就不願再想起現實。

安斯年趴在石板上吐著舌頭,看著屋簷外的世界暴雨如柱,街旁大樹上寒蟬淒切,即使是雨聲也壓不住它們細碎的鳴泣。

“汪汪!(翻譯:暴雨)”

雨越下越大,暴雨如期而至。路燈、石磚、井蓋、圍牆,這些死物在雨中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它們像一個個最稱職的觀眾,靜靜聆聽著安斯年的指揮。

有那麼一刻,恍惚之間,他簡直就是世間萬物的王!

當然,這不是什麼《盜夢空間》,安斯年並不能控夢,他隻不過是在循環反複的夢境中度過了一千零一夜,以至於他的狗叫聲熟練得讓人心疼。

“它在這裏!”一聲淒厲的尖叫刺破了雨夜的獨有靜謐。

安斯年歎息著站起身,神色麻木地回頭望去,隻見一堆戴著口罩的中年大叔和歐巴桑手裏拿著草叉吆喝著朝著自己跑來。

“能抓就抓,不能抓就打死!”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於是原本就氣勢洶洶的捕狗大隊變得愈發殺氣騰騰。

聽到人類的話語,安斯年心生寒意,轉身衝入傾盆大雨之中。

十二月的天是如此的寒冷,安斯年在瓢潑大雨中撒腿狂奔,暴雨打在他骨瘦如柴的背脊上,打得他隱隱生疼。天氣極端惡劣,如同身後那群人的態度,即使是雨夾雪也沒能澆滅他們那一腔的捕狗熱情。

大叔大媽們的出現,將安斯年從大街之王打回了原型,他又成了那隻四海為家的流浪狗,在冰冷而無情的雨夜中亡命天涯。

為了躲避人類的追捕,安斯年轉過街角,卻撞見了一條白色的薩摩耶。她的毛發是如此柔順,有著雪一般的潔白,她的眼睛濕漉漉的,黑得像一個黑色的玻璃珠浸在一泓清水裏。

“汪汪!”薩摩耶攔下安斯年,她的毛色很漂亮,看樣子是隻純種狗。

它站在安斯年的對立麵,和人類一起追捕這隻醜陋落魄的流浪狗。

對於敵人,狗有兩種處理方式,要嘛以牙還牙不死不休,要嘛狺狺狂吠橫眉怒眼。

薩摩耶叫喚了起來,她的聲音帶著一股子得意與自矜,更像是在向安斯年展露自己清亮的嗓音。她的聲音確實有些自傲的資本,薩摩耶像一個驕傲的歌唱家,雨幕成了她的幕布。

於是,幕布拉開,捕狗大隊登場。

安斯年看著這隻齜牙咧嘴的薩摩耶,內心彌漫著莫名而深刻的哀傷。有些人生來就站在終點線,自己要以怎樣的速度奔跑才能朝著那個女孩靠近?在捕狗大隊臨近的最後一刻,他是這麼想的。

“狗崽子,總算逮到你了!”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大叔臉上滿是雨水和汗水,他走在眾人前頭,一步一步朝著安斯年走來。

“要動手就動手吧,趕緊解決,我還要去上廁所呢!”安斯年認命般投降,他的眼神疲倦而麻木,他的話出了口就成了無意義的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