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都隻是因為他碰巧說到什麼,才會讓伯伯們碰巧提一兩句他們刻意回避著的人與事,所以每一次他都會十分恰好、十分不經意地“碰巧”在場。
追逐著天山雪駝的足印,他在草灰蛇線中尋覓那個他所厭惡的人的消息。
知道她與鈴鐺到過厝木湖,去了孔雀河,還知道她的鈴鐺陪著她越過了興都庫什山,到了天竺國的迦濕彌羅,這趟行程她一去就是三年,音訊全無。
她那麼任意,又那麼自在地揮霍著時間,享受著生命。
而他在讀書,在練劍,在學醫,在用毒,在習琴,在跟著三個伯伯學做生意,在密切地觀察著大漢發生的一切。
他的每一刻時間都沒有浪費。
他努力學習著一切,他一天隻睡兩個時辰,他邊吃飯邊背書,甚至睡夢中他都在反複練習著義父的一舉一動,他要用義父的完美風姿掩去身上的戾氣,他要他的敵人看見他時,絕無疑心,他要所有曾經蔑視過他的人,都要在他麵前自慚形穢。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曾潛意識想過,再見那個喜穿綠衣的丫頭時,他要一切都是最好。
時間在林木枯榮間流逝,他安靜地等著複仇的合適時機,安靜地準備著一切,也許……在他心中,在他從不肯承認的某個角落裏,也還在耐心地等待她的歸來。
他等待著她歸來時,他和她的完美重逢。
他做到了!他以他無懈可擊的姿態出現,而這次她成了乞兒,可她對他視若不見、無動於衷。
她沒有認出他?!
她當然不會認出他!
介意?釋然?
他鄙夷著她的蠢笨,嘲諷著她的偽善,厭惡著她對一切的不在乎,可是唯獨沒有驚訝。
八年的時間,在他的心底深處,也許他早已知道她是什麼樣子的人。
……
時間太久遠了,牽絆也太多了,一切早在他自己知道前已經發生,他已無法理智地抹去心中的所有印記。
在無數次隔著時間、空間的注視中,在長達八年的留意中,他已經習慣在他的時間、空間裏,有她的存在。
所以他現在隻能像個傻子一樣,不在長安城享受溫暖,卻奔馳在冷風中;不去走康莊大道,而要去過獨木橋。
這樣大的風,很不適合出行,所以孟玨一路疾馳未見一人。
孟玨還以為可以就這樣一直到驪山,卻不料看到一輛馬車出現在路的盡頭,四周還有不少人相護。
這樣的夜晚還要趕路,肯定有非比尋常的事情。
孟玨心中疑惑,放慢了馬速,謹慎地讓到路側。他身後的六月和八月也立即隨著孟玨讓到路旁。
不知道是因為冷風中騎馬,還是別有原因,一行人都穿著大鬥篷,麵目也是如孟玨他們一樣遮著。
馬車周圍的人看到路側的三人,手都暗暗放在了兵器上。
六月和八月也是全力戒備。
彼此相安無事地就要擦肩而過,各自都鬆了口氣。
可突然之間,路側的樹林內一群蒙麵人攻出,直撲馬車而去。
馬車周圍的人立即將馬車團團護住,六月和八月也是一前一後護住了孟玨,隻看刀光劍影,一場廝殺已經展開。
此行所帶的太監,全是高手,是自先帝起,就暗中訓練的影衛。
來者人數雖多,於安卻並不怕,震怒下喝道:“全給我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