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重陽,孩子們到暢春園給帝妃請安,一家子正高高興興說話,外頭有人來通報,說十四阿哥送重陽節的禮,問娘娘要不要呈上來。
毓溪起身過來說:“十四弟一定又送什麼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上個月給胤禛送了一箱子石頭,說是他親自在那裏撿的隕石,從天上落下來的。”
嵐琪已經示意他們把禮物抬上來,東西不稀奇,隻是另附了一封書信。女眷們把玩著東西,毓溪有心朝婆婆看了眼。嵐琪這邊看著兒子的書信,心裏一沉重,很不自然地收了起來。
抬起頭看兒媳婦們,毓溪早就別過臉去了,她定一定心,問:“胤禎送什麼來了?”
完顏氏跑上來埋怨:“逢年過節,哪怕是幾句話,他也惦記著給阿瑪、額娘送來,偏偏我們幾個,他總是想不起來。出去這麼多年,上回來去匆匆話也沒說上,可千叮萬囑叫他捎信,他就是懶。額娘,十四給您說什麼了?”
若是尋常請安的信,嵐琪可以給兒媳婦們瞧瞧,但今日不行,她敷衍地一笑:“不過是問候我好不好,等我向皇上稟告,回信時提一兩句,要他惦記你們。”又指了孫媳婦們笑道,“你們的兒媳都在呢,要有做婆婆的樣子。”便將弘時的媳婦董鄂氏叫到身邊,看她柔柔弱弱的,隻和她說話,漸漸把眾人的注意從十四送的賀禮上轉開了。
待兒媳婦、孫媳婦們都散去,嵐琪便派人去清溪書屋看皇帝如何,自己換了件衣裳過來,正好密嬪端著洗手的水盆出來交給門前的宮女。嵐琪知道,近些日子皇帝身邊,除了自己和密嬪她們幾人外,一般的宮女太監都不能近身伺候。
密嬪上前行禮,道:“今日隆科多來過,和皇上說了會兒話,走的時候揚塵帶風的,真是好笑。”嵐琪不語,密嬪將她送進來後,便主動退下了。
屋子裏,玄燁正靠在窗下,就著外頭的光線看折子。嵐琪道:“怎麼還沒撂下?天要黑了,仔細一會兒頭暈。”
玄燁卻把折子遞給他,笑說:“這個好玩,你瞧瞧,已經批了,就是覺得有趣,拿來再看一遍。”
嵐琪接過順手就放在了邊上,道:“我眼神也不好,回頭讓密嬪妹妹念給我聽吧。”說著從袖口摸出兒子的信,垂首道,“胤禎這幾天,可給你上折子了?”
“向來如此,怎麼了?”玄燁問。
“兒子對我說,他向你提出來,想回來,但是你沒回應他。”嵐琪展開胤禎的信,垂首道,“他問我是怎麼了,問皇阿瑪為什麼不理他,他問能不能回來的事兒,怎麼總也等不到回複。”
玄燁卻笑:“他是個好孩子,換作別人,等不到回複,就自作主張回來了。可他到底沒敢動,他心裏想,大概我不理他,就是不想他回來。”
嵐琪輕聲地說:“他會不會傷心。”
玄燁道:“沒法子,難道你想看他們兄弟,互相……”可皇帝不知是不想說下去,還是覺得累了,抬手抵著額頭,長長歎了口氣。
嵐琪趕緊問:“是不是哪裏又不舒服?”見他搖頭,猜想是忍著不願說,便起身去門前,讓小太監請太醫來。可不過是說幾句話的工夫,等她再回過神,玄燁已經昏睡過去了。
“玄燁?”嵐琪走近他,又喊了幾聲,床上的人沒有動靜,隻是呼吸孱弱地睡著。嵐琪上前為他將毯子蓋好,忍不住眼眶濕潤,曾經叱吒風雲的君主,就這麼走到了最後的時光。這些日子他常常說著話就昏睡過去,嵐琪知道,他會在某天就這麼再也醒不過來,她希望他走時能少一些痛苦,最後的時候,還能應她喊的“玄燁”。
密嬪帶著太醫進來,見這狀況,讓太醫先下去了。見德妃娘娘抹淚,也忍不住眼圈發紅,上前攙扶嵐琪在邊上坐下,勸道:“娘娘要保重身子,萬歲爺也擔心您呢。”
嵐琪收斂了淚容,含笑道:“皇上自然也是惦記你們的。”
密嬪搖頭道:“和妃娘娘她們過來伺候,皇上也總念叨,問有沒有人在瑞景軒陪伴您,還說將來讓我們多去和您說說話,皇上說您怕寂寞。”
嵐琪嘴上揚著,眼淚卻止不住地滑落。密嬪屈膝扶著她膝頭勸道:“娘娘,這些日子,您別回瑞景軒了,在這裏陪著皇上吧。臣妾讓人把您的東西送來,皇上雖然堅持不要您陪伴,總趕您回去歇著,但您不在的時候,皇上總往外頭看,問是不是您來了。”
眼淚滴滴答答地落在手背上,密嬪也哭了,道:“臣妾鬥膽說,萬歲爺隻怕真是在最後的日子了,娘娘您別留什麼遺憾啊。”
那之後,德妃從瑞景軒搬到了清溪書屋居住,皇帝已經幾乎不理朝政,每日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阿哥們來請安時,經常遇不到巧的時候。可一兩次說皇上睡了不見,他們還能信,天天都這樣,有些人就不耐煩了。
這日九阿哥跑回紫禁城,讓宜妃過來暢春園看看,宜妃自己身子骨也不好,哪裏有精神來,母子又是不歡而散。胤禟悶悶地來八阿哥府,正好十阿哥從園子裏回來,也吃了閉門羹,對八阿哥說:“我瞧見他們送吃的進去呢,老爺子該是醒著在用膳的,怎麼就不見我?”
九阿哥冷笑:“隻怕老爺子是走到頭了,永和宮那老貨攔著我們,就怕耽誤她兒子繼承皇位,瞧著架勢,必然是給老四的。”他又嘖嘖,“老十四是什麼意思,咱們那麼多信函催他回來,他怎麼就是不回來?他傻不傻,再不回來,就等不及了。”
胤禩微微皺眉,心裏有些燥熱,便站到了窗下去吹風。
十阿哥則問:“胤禎前幾日不是給八阿哥寫信了,他說些什麼?”
胤禩指了指桌上,十阿哥走過去看,沒看出什麼要緊的名堂,問道:“他問八哥花草種得怎麼樣,什麼意思?”
九阿哥奪過來看了半天,拍在桌上說:“什麼狗屁不通的,我們不是叫他回來?”
胤禩道:“花草的事,皇阿瑪看透了我的心思,他知道我是通過入藥的數量來推斷他的身體好壞,這話他算是對我明說了的。十四那次回來,花草還好好的,他一走就全割了,不知道是十四告訴皇阿瑪的,還是皇阿瑪告訴他的。而他這是在諷刺我,你們看不出來?”
九阿哥、十阿哥異口同聲問:“諷刺你?”
胤禩幽冷地一笑:“我們從來沒真心待他,同樣,他也從沒把你我放在眼裏。”
九阿哥重重地啐了一口,急躁地說:“現在清溪書屋被那幾個老貨把持了,難不成咱們就等著老爺子一命嗚呼,讓老四上位?”
胤禩雙手負在身後,緊緊握拳,指關節都要捏碎了。他冷聲道:“還能有什麼法子,我們到頭了。”
九阿哥大喊:“不成,老四做了皇帝,還有我們的好?不成!”
十阿哥也嚷嚷著,屋子裏吵成一團,九阿哥要去找那些謀士來商量,胤禩好半天終於嗬斥他們安靜,冷聲道:“十四現在不回來,早晚還是要回來的,皇阿瑪必然是怕我們挑唆他和老四,才把他送到那麼遠的地方。如今就剩下幾口氣,還不讓他回來,就一定是不想他們起衝突。”
九阿哥明白了什麼,陰冷地笑:“十四總要回來吧,比起從前的事,到時候可是再用不著我們挑唆了,就等著他們兄弟打起來,咱們看好戲。”
清溪書屋裏,十三阿哥一人來父親跟前請安,又交出幾封信,都是他從八阿哥、九阿哥那邊送出去的人手上截下來的。十三道:“皇阿瑪,一次次攔截,八哥他們會不會察覺?”
玄燁冷笑,根本沒興趣看信裏寫什麼,隻道:“他們就想,哪怕流出去一兩封信,也是好的,根本不在乎你到底會不會去攔截。”
胤祥垂著腦袋,輕聲道:“皇阿瑪真的不讓十四回來?皇阿瑪,您不怕十四他誤會四哥?”
玄燁滿不在乎地說:“誤會又如何?做皇帝,就要天下人都臣服!你們以為做皇帝多自在,胤祥,給你做,你要不要做?”
胤祥慌忙搖頭,單膝跪地道:“皇阿瑪,兒臣可是答應您,一心一意輔佐四哥的。”
玄燁笑:“你這性子,也不能做皇帝,對誰都講義氣,到如今還口口聲聲八哥八哥的,怎麼做皇帝?朕當年對裕親王無情,讓明明凱旋的他丟大臉,這種事,殺了你也做不出來。”
十三笑道:“是兒子無能。”
玄燁讓胤祥坐到他身邊,叮囑他:“將來你四哥若做什麼無情的事,你千萬不要阻攔,做了皇帝會很不一樣,不是他變了,而是你從前的四哥和你一樣是皇子,將來的四哥,就是皇帝了。”
胤祥連連點頭,也下了狠心道:“兒子之前也對四哥說,有些事不能不計較,將來總要好好清算。”
玄燁在他腦袋上拍了一巴掌:“不是約定好,不告訴他朕選中了他做皇帝?”
十三一愣,但馬上說:“皇阿瑪,兒子沒講啊。”
玄燁笑了,嵐琪正好烹了茶送來,見他這麼高興,欣慰地說:“還是咱們十三好,能讓皇阿瑪高興。你四哥來說話,父子倆就是吹胡子瞪眼睛,一點兒也沒意思。”
胤祥起身,去接額娘的茶,不經意落下那些信。嵐琪低頭看了眼,上頭是寫大將軍王親啟,她心裏一顫,十三已經迅速撿起來了。
玄燁見十三尷尬,便道了聲:“跪安吧。”
胤祥把信件收好後,躬身退了出去,轉身時聽見父親在說:“就讓他當是朕狠心吧。除了這帝位,朕不曾虧待他。”十三心頭一酸,趕緊跑了出來。
清溪書屋外,每天都有大臣等著見皇帝,梁總管負責打發,並記錄他們要問什麼事。這會兒剛和一批人散了,見胤祥出來,便迎上來說:“十三爺,這是要出園子了?”
胤祥揉了揉眼睛,說他要去圓明園見四爺,抬頭見幾位大臣遠去,不願梁總管問自己為何紅了眼圈,岔開話題問:“他們怎麼總那麼多事要來煩皇阿瑪?”
梁總管道:“是禮部來問祭天的事,原是皇上春裏提過的,他們一直預備著,但這會兒萬歲爺這樣,怕是不能成行。奴才一會兒等萬歲爺精神好些,再提一提。”
胤祥到圓明園時,四哥還沒回家,毓溪直接讓十三弟在書房歇著等。胤祥是丈夫身邊最牢靠的人,她根本不會顧忌什麼。但等胤禛回來時,書房裏竟散出一股子煙火氣,驚得胤禛和下人都以為走水了,跑進來看,十三正坐在門前燒東西。
小和子嚇得半死問:“我的十三爺,您怎麼在這兒燒東西?”
“你燒的什麼?”胤禛上前問,盆裏還依稀能見是紙張的模樣,他示意小和子來處理了。帶著弟弟進門,見他手裏有燙傷的燎泡,又讓人拿藥箱。十三悶悶地坐在一邊,一張嘴就紅了眼圈,哽咽道:“四哥,皇阿瑪真的不行了嗎?”
胤禛聽得心裏發沉,悶聲坐到書桌前,心不在焉地將淩亂的書冊紙張隨手理一理,半天才吭聲:“你去見過皇阿瑪了?等等,你還沒回答我,你剛才在燒什麼?”
“老八他們給十四弟的信。”十三道,“這一年來,我一直都在截他們發出的信函,是皇阿瑪的旨意。”
胤禛皺眉:“你怎麼沒對我提過,一年了?”
十三點頭,應道:“皇阿瑪不讓告訴你,反正他們的目的,就是要十四趕緊回來,但是皇阿瑪不讓他回來。剛才我走時,聽見阿瑪對額娘說,若是十四弟將來要怪,就讓他怪阿瑪無情,阿瑪說他並不虧欠十四。”
胤禛麵色深沉,想到毓溪對自己提過額娘收到十四的信函後眼神裏的沉重。他知道母親一定希望十四回來,一定希望阿瑪走之前,一家人能整整齊齊。但是……
“四哥。”胤祥起身,站到了桌前,“將來十四若恨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胤禛也不知道怎麼辦。到這一刻,他仍舊想著,江山天下是皇阿瑪一個人的,他隻是想做皇帝,可他還沒做皇帝,根本不知道坐在太和殿的龍椅上,到底是什麼心情。就更想象不出,他將來該如何麵對失望至極的十四弟,他一定會恨會怨,也許這一切,真的本該屬於他。
那日胤祥離了圓明園後,胤禛在書房裏待了很久都沒出來,下人不敢去打擾,來福晉這邊問晚膳怎麼辦。毓溪親自過來書房,見丈夫正奮筆疾書,便交代人溫些粥等著王爺消夜,他若不提就別去打擾他。
而胤禛那晚去毓溪房裏,也沒有提他在書房做什麼,過後幾天一切如常,毓溪自然不會多問。轉眼九月匆匆而過,十月時,暢春園和圓明園裏,都已經有了蕭瑟感。
四季交替,秋去冬來,歲月在花開花落間匆匆而逝。嵐琪這陣子安寧地陪在清溪書屋裏,竟不覺時光匆匆,那日偶爾被弘曆纏著出門曬太陽,才發現外頭已經變了季節。她站在門前,覺得背上涼颼颼的,環春從後頭悄無聲息地給她披上一件風衣,笑道:“萬歲爺在發脾氣呢,說您就這麼穿著單衣跑出來了,也不看看時節。”
嵐琪笑道:“我出來走走,我不在眼前又不安生。”
便讓環春陪著弘曆,她轉身回來。玄燁正眼巴巴地看著窗外,見她進來了,臉上就有了笑容,可嘴上卻問:“你這才走了幾步路,還不如不出去。”
嵐琪道:“我想和你一起曬太陽,讓他們抬你出去可好?”
玄燁卻繃起了臉,固執地說:“怎麼行?他們看不見朕,就不敢亂猜朕怎麼樣了。若是知道朕已經不能下地走路,朝廷就要亂了。朕不出去。”
“好好好,不出去。”嵐琪哄著,見玄燁頭發有些亂,便道,“我給你梳頭吧,今天胤禛不是要來,這樣亂糟糟的不好。”
嵐琪拿來梳子,攙扶玄燁坐起來,兩人盤腿前後坐著,嵐琪用腿抵著大靠墊支撐在他背後。到如今,皇帝已經無法靠自己的力氣坐起來,他這般模樣,的確是不能讓外人看到的。
玄燁突然說:“朕好像從沒給你梳過頭。”
嵐琪笑:“我才不要你梳頭,每次給我戴個簪子,就紮得人頭皮生疼,笨手笨腳的。”
玄燁道:“朕隻會治理天下,你曉得,朕連扣子都不會係。”
嵐琪伏上他肩頭,笑眯眯地說:“你這輩子遇見烏雅嵐琪,是不是覺得特別有福氣。”
玄燁點頭,像個孩子似的,說道:“這輩子若能長長久久,該多好!”
嵐琪鼻尖一酸,探過腦袋在他麵頰上輕輕一吻。如今一把年紀,好久都不做這麼害羞的事了,玄燁一怔,歡喜地笑著:“你再親親?”
門外頭,胤禛剛剛到,見弘曆在院子裏晃悠,把他叫到跟前問為什麼不去書房,弘曆說是祖母讓他來請安的,結果還是被父親訓了幾句。環春上前給弘曆解圍,說娘娘和皇上在裏頭,讓四爺自己進去,她送了弘曆阿哥去書房就來。
胤禛謝過環春,徑直往門裏來,一進門,卻見父母依偎在一起。虛弱的父親躺在了母親的懷裏,母親正慢慢編著他的辮子,待係上明黃色的緞子,再用梳子理順餘下的頭發,溫和地說:“好了,要不要我拿鏡子,給你瞧瞧。”
胤禛見母親要起身,他立刻退了出來。外頭梁總管帶著徒弟剛回來,他便吩咐:“去給娘娘搭把手。”梁總管哦了一聲,可不等他問四爺來做什麼,胤禛就迅速離開了。
圓明園裏,毓溪隻知道丈夫是急匆匆從暢春園回來的,可是不出半個時辰,暢春園又有人來,說皇帝召見雍親王。毓溪嘀咕著說不是才回來,急忙往書房來報信,見胤禛正坐在桌前發呆,她心裏有些忐忑,輕聲道:“皇阿瑪召見你,趕緊過去吧,正好衣裳還沒換。”
胤禛恍然醒過神,卻伸手摸了摸放在桌上的信,似乎下定了決心,應著妻子說:“我立刻就去,你把小和子找來。”
毓溪見他那麼嚴肅,不敢多問,照著丈夫的吩咐去找小和子。之後在外頭等了一盞茶的工夫,才見丈夫出來。她上前給胤禛整了整衣襟,讓他騎馬小心,可是手卻在發抖,不知道園子裏這麼急,到底出了什麼事。
兩處隔得不遠,腳程快些轉眼就能到。胤禛急匆匆趕回清溪書屋時,母親正在喂父親喝粥。他鬆了口氣,竟有些高興,剛剛那麼著急,他還以為……
“梁總管說你來過,怎麼沒見著你?”嵐琪問,玄燁正好也吃停當了,她起身道,“皇阿瑪有話吩咐你,我到外頭用膳。”
胤禛欠身等母親出去,才走到父親身邊。玄燁是把他找來,要他代替自己去祭祀天地社稷。從前這種事,都是太子幹的,因為太子是儲君,象征著未來的帝王。胤禛有些緊張,玄燁則笑他:“你不是說,你能擔得起江山天下的重擔?”
屋外頭,嵐琪很迅速地吃了幾口粥。雖然她身子還好,但如今玄燁離不開她,隨時隨地都要到他跟前去,和環春玩笑時還說,比帶個奶娃娃還費心。
可她用罷了,想到兒子來來回回未必吃過東西,便要來問胤禛願不願一會兒在這裏用膳,走到門前時,正聽兒子說:“皇阿瑪,兒臣剛剛給十四寄了信,讓他立刻回來,皇阿瑪,若是因此延誤了軍機,您就怪兒臣吧。”
嵐琪心頭一緊,屋子裏靜了好久,不知玄燁是說不出話,還是又昏睡過去了。嵐琪忍不住要進去看一眼,玄燁終於長長一歎:“你啊,你啊……這樣子,怎麼做皇帝?”
卻不知為何,嵐琪熱淚盈眶,她不知道自己在感動什麼,想到那天從十三手裏掉出來的信。玄燁一心一意攔著兒子不讓他回來,沒想到最後卻是胤禛做了這件事,這孩子是不懂還是寧願去麵對可能的麻煩,他在成全誰?
環春不知這些事,過來問:“主子,膳食要不要收了,四爺還吃嗎?”
嵐琪回過神,想到玄燁那聲長歎,便吩咐環春:“派人去把胤祥找來,我有事情要交代給他。”
環春不解,隻能照著吩咐去做。而十三匆匆趕來暢春園,怎麼也沒想到,額娘要他去把四哥寄給十四弟的信截回來。
如同攔截八阿哥他們發出的信函,攔下四哥的信對胤祥來說輕而易舉。可嵐琪怕他有私心,下了死命就是追到青海也要把信追回來。果然兩天後,胤祥就把信送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