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冤家路窄(1 / 3)

關楠注意那個穿玫紅色衝鋒衣的高個妹子很久了。

最初在酒店門口,關楠在招出租車,等車子幾乎開到他眼前時,前邊突然躥出一個身影將車截下。

“師傅,麻煩幫開一下尾箱。”口罩也蓋不住聲音裏的激動,那人長至腰際的卷發因為衝刺而有些淩亂。她輕巧地將巨無霸行李箱塞進尾箱,鑽進車子一溜煙走了,絲毫沒發覺兩道怨念的目光死死黏在她身上。

如今在候機廳,口罩妹子就立在前方不遠處,行李箱大概已托運。長發已打理妥帖,玫紅色衝鋒衣下,藍色牛仔褲包裹著修長的雙腿,腳上駝色平底短靴,背影灑脫利落,簡直就是拚車的標配。

實際上,她的衝鋒衣和他身上藍色的這件是同一牌子的情侶款,關楠忍不住多看幾眼。

“媽,我今天回燕陽,現在在機場了。”估計扯下了口罩,她聲音脆爽,低頭打電話,“計劃有變,回去再和你細說,中午給我留口飯啊。”

原來目的地一樣,關楠對她的關注和好奇陡然多了幾分,思忖著如果正麵還過得去的話,是不是勾搭一下……

關楠被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他並不排斥一見鍾情,背影雖然對味,但也總得見了正麵再說吧。

楚沅掐斷電話,看到前方一個小男孩正盯著她,仿佛在研究神奇物種。她衝小男孩笑了笑,哪知他如見鬼一般撇開了頭。

“我的臉都已經上升到人嫌狗憎的境界了嗎?”楚沅默嚎,將口罩勾回耳背,又理了理劉海,確保蓋住額頭。

楚沅的座位靠窗,她剛坐好,身邊就坐下一個穿藍色衝鋒衣的小哥。那件藍衣服讓她心尖顫了一下,當初買衣服的時候幻想過另外一個男人穿著男款的模樣,所以印象深刻。

楚沅往座位裏窩了窩,口罩也不摘,閉眼小憩,她反複回味藍衣服的俊顏,總有無端的熟悉感。思緒抵抗不住睡意,楚沅跳過這茬:“大概是帥得太大眾化了。”

再度遇見,如此靠近,關楠確實有一小撮雀躍,不自覺溜了她一眼,窗戶的白光襯得她的側麵有些不真實,恍若夢境。最不和諧的要數那口罩,睡覺還蒙著鼻子,關楠都替她感到窒息。

不知過了多久,關楠突感右肩一沉,被直直從淺睡中拖了出來。他猛然睜眼,輕微抽搐一下,知覺漸漸回到身上。妹子歪頭枕在他肩窩上睡得踏踏實實,毫無知覺自己靠到了陌生人身上。卷發柔軟烏黑,帶著清新的芳澤,長睫自然上翹,不沾半點睫毛膏,關楠看著有點愣神。

她胸前抱著手提包,蔥白一樣的手指在黑色的映襯下顯得分外嬌嫩,關楠喉結滾了一下,禁不住勾唇,一半無奈她的毫無防備,一半嘲諷自己並不排斥這樣的豔遇。

肩膀繃久了有些酸脹,關楠盡可能小幅度動了動身子,不想還是驚動了她。她皺眉蹭了幾下,似乎薄惱清夢被擾,找到舒服的姿勢後,又繼續睡去。關楠哭笑不得,佩服她睡功的同時,對口罩下麵那張臉平白添幾分好奇,究竟是什麼原因讓她不肯脫口罩。

有病?該不會是什麼呼吸傳染病吧,而自己此刻離她又是這麼近,關楠忍不住又瞄了一眼,從坐下開始就沒看到她咳嗽或打噴嚏,或者隻是單純長得寒酸,要不就是長得驚豔需要低調,關楠隻能胡亂安慰自己。

隻見她手指突然痙攣似的抽了幾下,秀眉緊蹙,雙眼依舊闔著,一把扯下口罩,如同憋氣已久,胸膛劇烈起伏,深深呼出一口氣。兩頰滿是小疹子,像是被惡意撒了把染紅的芝麻,有些甚至是小紅豆。當事人跟孫悟空一樣撓撓臉頰,又酣然大睡。

背麵是驚豔,正麵是驚嚇。

花了好一會兒才從視覺災難中緩過神,關楠隻覺小疹子一下長了五官和四肢,張牙舞爪地從她臉上蹦到他肩上,沿著衣領爬進他衣服再鑽進他身體,然後皮膚上冒出一顆顆花生米般的紅疙瘩。

關楠心中一凜,雞皮疙瘩紛紛起立,像一隻炸毛的貓。他機械轉動脖子,眉頭都擰成了疙瘩,越看越想把這顆腦袋抖掉,眉眼和鼻子倒挺好看,為什麼皮膚如此大煞風景?

罷了,權當三月雷鋒月做好事吧,隻要不流口水就好,關楠催眠自己。他挺直脖子倚著靠背,看看時間還有大概一個小時,卻再也提不起睡意。偶爾氣流襲來,機身跟著顛簸,關楠恨不得那顆腦袋能從他肩上出軌。可惜事與願違,花臉妹子依舊不清不醒,隻是稍微挪動位置後又巋然不動。

飛機即將降落時,楚沅終於從鄰座的肩上滑落,徹底醒了。想到自己一副瘮人的模樣,她邊揉著脖子邊羞赧地看著藍衣服,“真不好意思啊。”

關楠嘴角勉強扯出一抹笑,代替怎樣也擠不出口的“沒關係”,待她拉上口罩望向窗外,他趕緊使勁揉捏發麻的肩頭。

在機場地鐵站,見藍衣服也在等地鐵,楚沅鬼使神差跑到下一個車廂。

“我到燕陽了。”楚沅給方瀾瀾發微信。

楚沅剛進地鐵站穩,方瀾瀾的電話就甩了過來。

“楚大沅,你真回來了?不是說先去玩一圈再回來麼?受啥刺激了?”方瀾瀾大驚小怪嚷嚷,前些日子楚沅揚言好不容易辭職,總得到處浪浪再回來。

“刺激可大了,我都快毀容了。”楚沅笑了,一路風塵在閨蜜一驚一乍間煙消雲散。

“咋的了?誰給你潑硫酸了啊?”方瀾瀾的聲調高了幾個分貝。

楚沅笑罵,“別說得我像被別人正室欺壓了一樣好嗎。”

“對對,要潑也是你潑別人。”方瀾瀾笑嘻嘻。

“說正經的,我吃壞東西了,身上都過敏呢。我得找我媽看看,等過幾天能見光了再去看你,或者我可以頭上套個肉色絲襪。”

“人間悲劇啊你真是……”方瀾瀾默哀三秒後,一本正經地說,“其實,你最後的方案十分可行,真的。”

楚沅啐了她一句,掐了電話。

關楠站在門邊,眼角餘光瞟到一個玫紅的身影混在等電梯的人群裏。外麵就是頤山醫院,這妹子該不會是去醫院吧?

不過也該去醫院了,關楠目光回到手機上。

楚沅的確是去醫院,不過卻是去頤山醫院旁邊的婦幼保健院。楚沅推著行李箱到婦科門診,時近中午,消毒水充斥的過道裏人相對不多。

白色辦公桌後麵,侯月邊寫病曆邊叮囑患者注意事項。旁邊還有幾個拿著檢查報告等診斷,楚沅識趣地退到門旁。

每出來一個人,她就探頭往裏溜一眼,溜到第五遍時,屋裏終於隻剩侯月。

“媽。”楚沅伴著行李箱輪子滾滾聲踏進辦公室。

侯月聞聲頓了一下,在看到她解下口罩的臉後,原本慈和的笑變成了驚訝,“怎麼了這是?過來,我瞧瞧。”

楚沅嘟囔著解釋,侯月捧起她的臉,不住咂舌,“哎喲喂,閨女啊,瞧這臉跟蜜蜂窩一樣,都沒一塊好皮了,花成這樣了還怎麼嫁的出去啊?”

“好像不花就能嫁得出去一樣。”楚沅癟嘴,“身上也有。”她掄起三層袖子,露出如亂針狂戳的手臂。

侯月的臉更是皺成一團,“你可得到隔壁醫院,媽媽是看婦科的,這裏沒藥給你啊。”

侯月先把楚沅帶往附近的德馨花園,那是關長添的家,楚沅多年前來過一次。

“那個……關叔叔也在家嗎?”楚沅訕訕地問。

“噢,他啊,不在,出差去了,要過段時間才回來。”提那個人,侯月表情分外柔和,“他在也沒什麼好怕的,你不是見過他了嗎?”

楚沅舒了一口氣,嘿嘿道:“當然不怕他,我是怕嚇到他。對了,他兒子,叫啥來著,也住那裏嗎?”

“關楠,木字旁那個‘楠’。”侯月看了她一眼,“你以前不是見過嗎,都沒印象了?”

楚沅搖頭,“名字早忘了,快九年沒見了吧,連長什麼樣都記不清了,就記得好像長得挺好看的。”

“有小孟好看嗎?”侯月幽幽地說。

“比小孟還好看。”楚沅翻了個大白眼。

侯月輕笑,“關楠在大學城那邊有自己的房子,不過還在裝修,現在他住熙苑,老關在那邊有一套小別墅。我們平時上班也沒時間過去,都是住這邊。”

“沒結婚?”

“沒呢,比你大兩歲來著。”

“一個人住那麼大的房子,養蚊子呢。”楚沅嘟嘴道,“不過我們家那邊也算養蚊子了。”

楚家在懷安區有獨門獨戶的小樓,離侯月以前上班的懷安醫院比較近。侯月和關長添確定關係後,調到這邊醫院,就也住進了德馨花園。

房子是一梯兩戶的格局,樓道剝落的牆漆張揚著滄桑年華,沒有電梯也成了傳統特色,兩人吭哧吭哧地把行李箱搬上樓。

客廳收拾得井井有條,家具和擺設是中年人偏愛的傳統風格。楚沅環視一圈,目光最終落在置物架的一排相框上。

楚沅走近細瞧,好奇心被勾起,繼而訝然。她顫顫指著相框裏穿學士袍的男生,回頭衝準備走進廚房的侯月喊道:“媽,這……這個是關楠?”

侯月遠遠看了一眼,“嗯,對啊,怎麼了?”

“沒什麼。”楚沅目光回到笑容明朗的男生身上。

果真可以和孟廷禹媲美,難怪在飛機上看著覺得眼熟,原來真見過。

楚沅忍不住用手指抹了抹鏡框玻璃上的細薄灰塵,電光火石之間似乎有觸電的感覺。

有一個這麼帥的哥哥,拖出去遊街也是一種虛榮心上的滿足啊,楚沅的少女心從泥沼中升華了。

侯月讓楚沅暫且住下,她回來得突然,做娘的沒做好迎接浪子歸巢的準備,懷安的房子久不住人沒還打掃呢。楚沅表示會厚著臉皮賴到關長添回來,為了洗去白吃白住的嫌疑,她甘願包攬一切家務。侯月也沒跟她客氣,本來想摸摸她的腦袋,誇她長大懂事了,可那顆腦袋比她高了一個頭,遂隻好化為言語:“你趕緊去醫院看看吧,我看著膈應。”

“嗻——”楚沅垂頭喪氣扯了一個長尾音。

除了出門買菜,楚沅大半個月都宅著做田螺姑娘。

方瀾瀾強烈譴責楚沅禮數不周,休養生息了那麼久,也該來參拜地頭蛇了。為了加強抗議效果,她把楚沅回來的消息泄露給蓋爺。

“小沅子,我聽瀾瀾說你回燕陽了呀?”蓋爺的聲音從聽筒傳來,動聽得讓人難以將之和其圓實的體型聯係起來。

“您老人家聽力真不錯。”

“那出來一塊吃個飯唄,一年多沒見你了,想你想得緊啊。”

“行,出一次一百,來不來?”楚沅開玩笑道。

“算你狠,都懂得坑人了。”蓋爺語氣一轉,“能不能打個折啊?就當三八節沒用完的優惠啊。”

楚沅撲哧一笑:“還討價還價,當我這是菜市場啊?”

蓋爺嘿嘿笑,“得了,不跟你貧。又不是挑媳婦兒,管你花臉不花臉呢。說正經的,我這邊有個美工離職了,你看看有沒興趣,我可以給你內推一下。”

蓋爺和方瀾瀾在雲塔集團的麥方遊戲工作室上班,雲塔是國內最大的互聯網綜合服務商之一,網絡遊戲是其最吸金的產品。雲塔,Tower to Cloud,意寓追求頂尖科技。大四時她和方瀾瀾參加校招,可惜雲塔隻向方瀾瀾伸出橄欖枝,不然她三年前就回燕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