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周長安扭頭看向錢氏,第一次體會到最誠摯的母愛。

錢氏一夜衰老,搖搖晃晃走過來:“都是我的錯,要打要罰衝我來。”

春花冷冷站在台階之上:“本來就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當年下藥害阿貞,清嗣沒喝那兩碗綠豆湯,今日就算中了藥最多泄出來完事怎麼可能喪命!”

“周長安的懲罰,是罰她持心不正膽大包天,不是罰她害清嗣一條性命。如果她有意害清嗣喪命,現在就不是在這裏打板子,而是送去順天府聽候發落。”

原來不是為五哥的性命罰的,壓在周長安心裏的大山被春花一句話搬走,她重新垂下頭等著自己的懲罰。

春花看向呆滯的錢氏:“清嗣今日丟掉性命,錯全在你身上,病根是你種的,女兒是你教的。再者你捫心自問,沒有今日將來你會不會做同樣的事情?”

錢氏嘴唇顫抖說不出話,周長安頭垂的更低,她娘會忍不住的……

“周長安的懲罰得她自己受著,至於你,清嗣沒了就是對你最大的懲罰。”

春花的話仿佛最尖銳的釘子,砸進錢氏的心。白發人送黑發人,錢氏晃了晃又晃了晃沒穩住跌坐到地上,身邊再次傳來‘啪’‘啪’板子聲。

胡雅卿早就聽過春花種種傳聞,也感激她真心相助,可是直到此時此刻,才知道這是一個多麼是非分明的人。是的,周清嗣的身亡,不能全怪在周長安頭上,她最多算是無意殺人罪不至死。

那些市井傳聞竟然沒有騙人,她真的是浩然正氣集一身,從這一刻起胡雅卿敬重的人中,多了一名女子。

來康、柳綠不分輕重被發賣,桃紅不但不能規勸主子還助紂為虐,和心思不正的香兒一起被賣往苦窯。箬竹和墨竹分別成為怡兒、初陽大丫頭。

周清嗣喪禮過後,周長安被送往法華庵靜思己過,隻是沒人料到錢氏竟然一同前往。

周清恭和周清貞談過以後,找了武術師傅在家習武,辭別教導他三年的先生,到國子監修習兵法韜略。他跟周清貞說自己不是讀書的料,想和二哥周清玉一樣走武官的路,實在不行將來跟人走鏢也不錯。

這裏插一句,周清玉是樊縣周府除了周清貞外,第二個比較有出息的。他雖然沒考中武進士,但是一個武舉在地方上也算有頭臉,倒是老四周清文混來混去不過一個小地主。

周清恭能有目標,春花和周清貞都不反對,腳踏實地比什麼都強。

這件事對怡兒影響也很大,被丫鬟婆子寵著有點小刁蠻的大小姐,從這以後變得收斂懂事起來。

七七四十九日周清嗣的喪禮全部結束,家裏隻剩下周玉嬌、周清恭、怡兒、初陽為他服一年齊衰,一條無辜性命就這樣渾渾噩噩在世間走了一遭。

夏季慢慢過去,初秋夜晚皓月如練照出滿天光華。屋裏春花裸著胳膊倚在周清貞肩頭:“阿貞咱們給老太爺請個大夫看看,好嗎?”

周清貞摸摸春花胳膊有點涼,幫她放進被窩裏,淡淡應聲:“嗯”

“真的可以?”春花在夜裏的眼睛明亮照人。

周清貞在她眼皮上輕吻一下:“當然可以,我猜老太爺大概是肝火過旺,日夜休息不好才瘋癲,大概用金針草……”

春花牢牢記住周清貞說的藥名藥量,第二天一早吩咐建蘭去藥鋪配好送去田莊,讓孫氏熬了給周懷嬰服用。

周懷嬰瘋癲一年多,熬得骨瘦頭發花白,雖然後來有孫氏精心照料,到底不能像常人一樣。不過他好了之後沒那些多餘心思,倒變得不惹人厭。雖然智力不足,但是比之周清嗣當年還好一點。

兩年後胡雅卿中了秀才,再一年連中舉人。胡家的日子翻過身,周玉嬌也十五歲了,春花兩千銀子把她風風光光嫁過去。嫁人的時候周懷嬰還能坐在上首,說幾句別人教的送嫁話。

三日回門後,周玉嬌把杜芍藥帶到胡家奉養。杜芍藥不到四十,不願和胡家人擠在一起嫌多生是非,住在周玉嬌田莊上舒舒服服做老封君。

周玉嬌嫁人不久,一個意想不到的訪客來到夫人府。來人三十餘歲膀大腰圓一副絡腮胡子,乃是一年前回京述職的正四品廣威將軍章經國,他來求娶周府三姑娘周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