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國外深造的醫學高才生,有他一直以來不可動搖的夢想。
“全世界感染HIV(艾滋病)的有上千萬人,這兒是發病人數最多的地方。艾滋就像尋常感冒,得不到重視,也沒什麼人願意來研究,得了病,你就眼睜睜看著他越來越瘦,越來越幹枯,一雙大眼睛就那麼看著你,好像是在責怪所有人,又好像誰都沒怪,臨死的時候蜷在角落裏,無聲無息的。”他說得動容,前所未有地認真,“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那些孩子總是無辜的,活了七八歲,世上走一遭,就被這病活生生給折磨死了。他們也不懂反抗,你一去,齊刷刷地站在村口等你,好像把你當成救命稻草,說叔叔,你能救我們嗎?我能嗎,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我想說我就是去取個水樣,但是你看著他們真不忍心拒絕,就衝我答應他們那句話,我也得把這個做了。”
“那你做成了嗎?”顧衿輕輕問他。
“不知道。”譚禹掐掉煙,“當地醫院特地給我們騰出了一個研究實驗室,我在美國的兩個師哥師姐在這兒,帶著那邊最新的研究成果,我們想利用藥理作用合成一種活性抑製素,每天都在幹這個。”
顧衿說:“你不怕嗎?”
他嗤之以鼻:“有什麼可怕的,你不把它當成病毒,別把那些人當成病人,把自己想象成懸壺濟世的大聖人,使命感來了,自然什麼都不怕了。研究進行到後麵部分了,很快就能拿到美國做最終臨床確認,昨天托人從國內運了幾箱這邊沒有的藥,我來碼頭接,就是在那兒看見你的。”
陽光照在碼頭正上方,譚禹指著前麵,顧衿被陽光刺得眯了眯眼。
“也不想家嗎?”
“不想。我爸號兒裏蹲著呢,我媽早在他垮台那年就帶著錢跑了,我光棍一條,沒老婆沒孩子,哪兒都能安家。”
這說的是真話。
他擰頭瞥她一眼,問得別有深意:“你不想家?”
“我媽在新西蘭,挺好的。”
譚禹盯著她:“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意思。旁政一直在等你。”
顧衿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拍拍屁股,從石階上站起來:“我想去看魚了。”
她跟薩娜招手,示意自己馬上過去。走了兩步,顧衿回頭望著他,說了句實話:“譚禹,其實你沒我想的那麼壞。”
譚禹聞言嬉皮笑臉地站起來,跺了跺腳:“真不容易能從你嘴裏聽見誇我的話。”
顧衿綁著馬尾辮,穿著半袖,露出兩條胳膊和突兀性感的鎖骨,鎖骨中間掛著一條細細的銀鏈子。
她跟他露出微笑,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容,眼睛彎彎的。
譚禹知道旁政為什麼喜歡顧衿了,喜歡得這麼死心塌地。
她剛才說:“你一定會有個家的。”
顧衿走遠了,遠處傳來貨輪靠岸的鳴笛聲,譚禹清醒過來,開始沿著石階跑,越跑越快,他想追上顧衿:“顧衿——”
顧衿站在石階下麵,隔著十幾米,仰望著他:“什麼?”
譚禹興奮地指著港口那三艘貨輪,跟猴子似的上躥下跳:“你看!”
三艘貨輪朝著港口靠近,處在兩人視線中間,顧衿在這邊,譚禹在那邊,船身上威風凜凜地印著中文,有船工站在圍欄上準備放錨繩。
顧衿朝他手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沒懂他的意思,以為他是讓她看後麵那些滿載而歸的漁船。她跳起來跟他揮了揮手,倒退著走遠了。
那陣興奮勁漸漸過去,譚禹放下手,站在原地眺望船身上“盛恒集團”四個大字,朝著顧衿無聲言語:“你也會有一個家的,這艘船,它的來處,它的主人,都是帶你回家的。”
天公不作美,像是故意不讓他們走似的。
當天開普敦就下了場暴雨,電閃雷鳴,整整一天一夜。
港口水位升高,離岸、靠岸的船都走不了,風雨飄搖,數十艘貨輪、快艇停在泊位上,船工下了船,躲在街對麵商家的店裏,玻璃上映著他們渴望的眼神,都祈求著這場暴風雨快點過去。
海上漂泊的人都知道,暴風雨一過,會迎來一個星期甚至更長的晴朗天氣。
顧衿一行人窩在民居旅店裏,百無聊賴。
張教授夫婦一直在房間裏休息,雷西在外麵的休息廳蹭Wi-Fi(無線網絡)修片子,胡澎拿了副撲克在教民居老板打牌,一嘴的京片子,唬得人家一愣一愣的。
“你看啊,這四張一樣的牌你知道叫什麼嗎?按我們中國話講啊,叫炸!”
“Zha?”
胖胖的黑人老板用生硬的中文重讀,用手做了一個爆炸的動作:“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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