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衿慢慢否認:“我沒有家,我的家不在這裏。”
“你有我。”
“可你不是我的。”
顧衿靜靜地站在他對麵,一隻手還抓在他的胳膊上,可臉上依然是那副淡淡的、堅定的樣子。
旁政挫敗,心裏有一股無處宣泄的恐慌漸漸聚積起來,讓他不知所措。
他猛地伸手去抱她,把她牢牢地禁錮在胸口,像是即將分別的戀人在做最後的道別。
“不管去哪兒都讓我知道行嗎,哪怕隻有一個字,讓我知道你是不是平安。”他喃喃地說,像個小孩子,“離婚協議我不會簽,我就在這兒等你回來,多長時間我都等,我不娶別人,我隻要你。”
他把臉埋在她的頭發裏,熟悉的味道繚繞鼻間,讓人眼眶發酸。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堅持要走,但你要走我就給你時間,等你在外麵玩兒夠了,想開了,不那麼恨我了,就回來找我。”
旁政把手按在她背上,像是做承諾似的:“咱倆是分別,不是分離。”
分別是即將重逢,分離才是再也不見。
顧衿放任自己被他這麼抱著,等了好久,才遲鈍地伸手去回應他,她在他耳邊輕緩地說了一句話,旁政的身體瞬間僵住。
顧衿推開他,倒退著往安檢口走。
一邊走一邊望著他,旁政站在原地,漸漸地,在她的視線中變成了一個極小的點。
離上機還有一個多小時時間,顧衿起得早,也沒來得及吃飯,為了打發時間,她走進一家小小的麵館,點了一份七十八塊錢的牛肉麵。
幾乎沒人會在這樣冤大頭的地方填飽肚子,偌大的空間裏隻有她自己,年輕的老板坐在前台煮咖啡,濃鬱的咖啡香氣從四麵八方溢出來,大概是察覺氣氛不錯,他又隨手放了一張CD來聽。
空靈動人的女聲響起,是顧衿很熟悉的一首歌——《心動》。
有多久沒見你
以為你在哪裏
原來就住在我心底
陪伴著我呼吸
有多遠的距離
以為聞不到你氣息
誰知道你背影這麼長
回頭就看到你
過去讓它過去
來不及從頭喜歡你
白雲纏繞著藍天
如果不能夠永遠走在一起
也至少給我們
懷念的勇氣
服務員端了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上來,顧衿低頭吃了兩口,忽然就掉了眼淚。
她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遇到旁政的樣子。
那是她大一上學期的冬天,也是在機場。
十一假期剛過去沒多久,C城奶奶病重,她從B市趕回家去探病,好在奶奶脫險一切平安,母親心疼她火車上來回奔波,也是為了不讓她耽誤學業,特地拿錢讓她坐飛機回去。
出了閘口,意外碰上機場大廳騷亂,有身著警服的人在外麵維持秩序,在驅趕看熱鬧的人。
顧衿背著包,出於好奇,在人群外遠遠地看了一眼。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兩個男人大打出手,穿白色襯衫的那個狼狽彎腰,喘著粗氣盯著地上那個,似乎在忍耐一件極為突破底線的事情。
周圍有幾個和他年齡差不多的年輕人在拉扯著兩人,避免發生更大的爭端。
顧衿站在原地觀望了一會兒,漸漸得出了一個結論。
大概又是晚上八點檔三角戀的故事。
她退出人群,走到外麵去攔出租車,走著走著,身後就被人撞了一下,她回頭,是剛才在包圍圈中和人打架的那個男人,他穿著白襯衫,眼睛通紅,脊背挺得筆直,走得失魂落魄,不為一切所動。
他就那麼一直往前走著,沒有目的,沒有方向。
那是顧衿第一次對一個異性生出那種陌生的感覺。
好像整個世界,隻有她才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孤獨,那是一種共鳴,是一種心動,是一種莫名的疼痛。
後來她回了學校,漸漸忙碌起來,可是每每提起和機場有關的字眼,總是不自覺會想起那天下午的那個背影,那個穿著白襯衫的孤獨男人。
室友嘲笑她是春心萌動,是想談戀愛的典型症候,對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男人念念不忘,是癡心妄想。
顧衿也以為自己是少女懷春的一見鍾情,這種東西大多算不得數,可能這一輩子,她都不會再見到他了。
直到大四的暑假,學校安排的實習任務,她和幾個同學被派到一家廣告公司做實習生,說是實習生,其實就是個聽使喚的力工,什麼苦活累活都是他們去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