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沛之拿出幹淨的紙巾,輕柔的幫許檸擦拭眼淚。剛剛擦幹,又有新的淚珠從她的眼睛裏滑下來,他不厭其煩地替她擦著,他沒有說什麼安慰的話,隻是縱容許檸盡情的發泄自己的情緒。
她忍得實在是太久太久了。
其實自己身體的變化,許恒鬆自己心裏最是清楚。醫生停藥之後,他就非常敏銳地察覺到了什麼。
他心中其實非常平靜。
當初身體不舒服去醫院檢查的時候,其實就已經是癌症的晚期了,再多的治療也不過是醫生在拚盡全力從死神的手裏搶奪一點點生存的時間罷了。
化療的過程非常痛苦,他的身體在迅速衰敗,像一塊被切開、正在腐爛的蘋果。他沒有辦法阻止這個腐爛的過程,他隻能咬緊牙關,盡量配合醫生的治療。
許恒鬆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向了尾聲,他非常坦然,他的一生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唯一剩下的就是對許檸無窮無盡的愧疚,他想他要是能再活久一點,就能為她做多一點事情了。
二十一年前,許檸呱呱墜地,可愛得就像是上天送給他的天使,他發誓要讓他的小天使平安喜樂一輩子,可臨了,他卻食了言,他虧欠她的實在是太多了。
隨著病情的惡化,許恒鬆開始陷入了長久的昏睡,每天清醒的時間隻有那麼短暫的幾個小時。昏睡還是其次,最難以忍受的是身體上無盡的疼痛,這種痛是深嵌在他的骨頭裏的,隻要他翻一個身,疼痛就會如附骨之蛆。他隻能不停的吃止痛藥,前期還有點效果,到了後麵,連止疼藥都管不上用場了。
他想見見許檸,又不敢打電話叫她。
許恒鬆心裏明白,自己女兒是一個過於重情重義的人,當年母親的離世對於她來說已是極大的打擊,現在好不容易她心中的傷疤有所好轉,他又要起身離開了,那她會有多難過,有多煎熬,許恒鬆想都不敢想,一想就是鑽心的疼。
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許檸正坐在他床頭前的椅子上,眼眶通紅。
許恒鬆費力地撐著身子做起來,笑了笑:“我就知道他們會把你叫過來,又不是什麼大事,搞得興師動眾的。”
比起幾個月前,他現在更是瘦的嚇人。他的臉上已經找不到任何肉了,凹陷下去的雙腮,顯得顴骨愈發的高。他虛弱極了,才說了幾句話的功夫,就要停下來休息片刻。
這副形銷骨立的樣子,哪裏還看得出曾經瀟灑帥氣的模樣。要知道,許恒鬆之所以這麼出名,可不僅僅是因為他的傑出成就,還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的皮相,還有人將他封上了“最帥院士”的名號。
許恒鬆張開手臂,對著許檸說:“哭什麼,女孩子哭多了就不漂亮了,來,再讓我抱抱你。”
許檸安靜地伏在他的胸口,聽著那裏一下又一下的搏動著。
不久的將來,這一顆心髒就會徹底停止跳動,無數次溫暖過她的身體,將最終變得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