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呼吸平順,倒沒什麼異常,但前提是克勞迪婭不來招惹他的話。
“詹森。”她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一直努力無視她的格雷醫生下意識轉過頭,她不知何時到了他身邊,身上穿著一件白色的無袖連衣裙,裙子極為顯身材,將她胸前完美的弧度和纖細的腰線暴露得徹徹底底,格雷醫生一點點掃過她全身,在她那雙光潔白皙的腳上停頓下來。
“再幫她拿幾雙鞋子,謝謝。”他簡單地說完,就推開幾乎已經貼在了他身上的克勞迪婭,望著別處道,“裙子很好看,再試試別的。”
櫃姐去找鞋子的時候就聽見了他最後這句話,心裏因為要賺到不少錢而感覺高興的同時,又忍不住升起一股羨慕嫉妒恨——那麼貴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往身上穿,每一件又都那麼好看,她還是第一次沒有在陪同而來的男人臉上看出為難和驚慌的表情。
這位先生每次都毫不猶豫地點頭說好看,雖然他總是在那位年輕小姐換好衣服後才去看她。
真是紳士守禮又寬容大方的男士啊。
長得還那麼英俊……櫃姐依依不舍地離開了貴賓室,留下短暫的時間讓他們單獨相處。
克勞迪婭此刻已經換上了一條正紅色的長裙,裙子直到她的腳踝,這條裙子也隻有她能穿了,換做任何其他女孩,估計都撐不起來。
她站在鏡子前,側身打量著自己,紅裙子是長袖的,一字領,款式複古,就像是……就像是她那個年代的女孩們穿的衣服。
這種熟悉的感覺讓克勞迪婭一時有些失神,她控製不住地回憶起了自己那糟糕、痛苦的前半生,她曾躲在角落裏,啃著硬邦邦的髒麵包,羨慕地望著那些坐在馬車裏的小姐們。她們穿著昂貴繁複的長裙,撐著遮陽傘,由紳士們體貼地照顧著,而她……因為出身低下,是個無人問津的私生女,從小到大靠吃別人不要的東西長大,長大後又隻能出賣勞力勉強支撐自己的生活,別說是漂亮裙子了,她這輩子可能都無法找到一個她心目中的如意郎君,搞不好就會孤獨終老,或者隨便將就一個暴躁、粗魯、肮髒的下等馬夫,就連著,也是因為她長得還算不錯,否則估計連下等馬夫也瞧不起她。
克勞迪婭本就蒼白的臉色在回憶時變得更加難看了。
她站在那,盯著鏡子裏的自己,她好像又想起了那個夜晚——酒吧裏的醉漢們將她拖出了雜物間,意圖侵犯她。她拚了命逃出來,渾身是血地跌倒在倫敦的雨夜中,哭喊著希望能得到幫助,卻無人來幫助她。
她那時候想到了死。
於是她勉強站了起來,衝向了那輛快速駛來的老爺車。
車子沒有減速,直接撞在她身上,她整個人飛了出去,當那些醉漢追上來的時候,她已經滿身是血地躺在了地麵上。
她瞪大了眼睛,茫然又無神,那些醉漢們誤以為她死了,才放過了他,掃興地離開了。
而克勞迪婭,她躺在血泊裏,其實尚有一口氣在。
從那時開始,她的腿瘸了,沒辦法再工作,就連身上的傷口,也完全是仗著還算年輕,硬撐著熬下來的。
開車撞到她的人沒有下車查看,直接從她身邊飛馳而去,在那樣一個時代,擁有車子的家庭非富即貴,撞到一兩個流浪女孩,她們沒死就算了,即便是死了,也不會擔負任何責任。
這就是特權。
金錢帶給他們的特權。
而她那殘疾、乞討的幾年,也正在這樣的特權之下,連最後的自尊也瀕臨毀滅了。
“克勞迪婭?”男人低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將克勞迪婭從情緒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她渾身發冷地轉過頭,抬眼望著眼前的男人,他藍色的眼睛裏夾雜著些許擔憂,他矛盾得不想失禮地靠近她,卻一次次因為她的堅持和執拗而妥協,他棕色的短發,輕抿的嘴角,探究安撫的神情,每一寸,都讓克勞迪婭慢慢軟下了身體。
如果當年她遇見的不是那個魔鬼,而是他,是不是她的人生會大不一樣?
但人生本就沒有如果。
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詹森·格雷醫生,永遠也不可能出現在她那個遙遠無情的年代。
倫敦市郊。
一輛封鎖嚴密的黑色轎車行駛在路上。
司機是人類,開車時心驚膽戰,時不時望望身後。
他們的目的地是位於西格納斯醫院不遠處的高檔小區。
當到達目的地的時候,車子被直接開進車庫。
車後座上下來的男人,他一頭金色長發,披著深紅色的披風,穿著一身白色西裝。
他不算英俊,甚至有些年長,眉宇間縈繞著許多危險的戾氣。
“那麼,沒什麼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人類司機心驚膽戰地想要離開,但下一秒,他就被金色長發男人身後的少年擰斷了脖子。
“膽小鬼。”少年不屑地哼了一聲,望向年長的男人道,“弗拉德殿下,您的安排是?”
弗拉德緩緩走進豪宅之中,這裏早就有人整理過了,嚴密地拉著窗簾。
他走到不會被陽光照射的地方,透過一絲絲縫隙朝外麵,意味深長地說:“我的安排就是……等待。讓我們看看我們的斯蒂爾小姐,還想給我帶來什麼‘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