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勞斯勒公墓昨晚遭到不明人士襲擊,數座墳墓被毀,最長可追溯到上個世紀……”

詹森·格雷的視線緩緩從電視轉到克勞迪婭身上,她盯著電視的畫麵道:“沒錯,是我幹的。”

他大概猜到了。

雖然他一直不太願意相信她是吸血鬼,但看到這則新聞的一瞬間,他就想到了她。

他第一眼看見她的時候,她可不就像是剛從墳墓裏爬出來嗎。

“你怕嗎?”克勞迪婭沒有回頭,隻是繼續盯著電視機,新聞播報完畢之後開始換成別的,城市的日景出現在屏幕中,克勞迪婭站起來,一點點走過去,伸手觸摸屏幕,問他,“這就是如今的世界嗎?”

詹森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額角,沒有回答。

克勞迪婭轉回頭,望向詹森:“你看起來很有錢,格雷醫生。你在如今是個富豪嗎?”

詹森抿唇說道:“我隻是個醫生。”

“但你的房子和車子,似乎都比這上麵的要好。”克勞迪婭眨了眨眼。

事實上,詹森·格雷的確算得上是富豪。

在美國看醫生是一件非常奢侈的事,救護車出行一次的費用也很高,醫生也一直是高薪職業排行榜上的一員,更不要說詹森·格雷這種拿了許多榮譽,業界知名的專家了。

“這對你來說重要嗎?”詹森問克勞迪婭,他藍色的眼睛注視著她,他看著別人的時候好像永遠都是溫和而認真的,克勞迪婭的一生過得艱難又痛苦,她不比《悲慘世界》裏的芳汀幸運多少,她最大的幸運也是她最大的不幸,那就是在她死之前被轉化成了吸血鬼。

在她有限的記憶裏,從來沒有遇見過詹森這樣的人。

如果她遇見過的話,也許就不用變成如今這樣。

“這對我來說還算重要吧。”克勞迪婭緩緩站直了身子,扶著電視機淺淺笑著說,“至少如果你真的很有錢,我這麼賴著你也不用覺得很過意不去了。”

詹森露出驚訝的表情,仿佛沒料到她竟然還會有過意不去那種心情一樣。

克勞迪婭抿起嘴角,不笑了。她似乎對他這樣的反應感到不悅。

詹森轉開頭,須臾之後又麵無表情地轉回來,問她:“你大概要多久……吃一次東西。”

他說得多文雅多隱晦啊,吃東西……克勞迪婭又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她的手放在肚子上,自我感受了一下說:“沒有那麼頻繁。大概三四天?你可以不用那麼緊張,我也可以等晚上的時候自己出去……”

“出去做什麼?”他忽然嚴肅起來,目光前所未有的冷凝。

克勞迪婭竟然被他看得有些拘謹起來。

但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不該那樣。

她不是沒有吸過人血的素食主義者。

在她沉睡之前,她已經引起了社會的恐慌。

過去那些欺負過她的、傷害過她的、差點致她於死地的,全都被她殺死了。

他們的血泛著濃濃的惡臭,但她還是咬牙吞了下去。

從那時她就告訴自己,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可以侵犯她了,她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按照你的說法,那麼——當然是出去找吃的。”克勞迪婭快速地說完,表情比詹森·格雷更冷。她站在那,緊緊擰著眉,似乎勾起了極其苦痛的回憶。她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握著拳,發出石頭碎裂般的聲音。

詹森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慢慢抬腳朝她走過去。

她眼眸尖銳危險地望著他,他遲疑良久,終於還是輕輕把她攬入懷中。

“我可以幫你準備。”他吸了口氣,下定決心道,“你不需要自己出去……找吃的。”

如果她真的是吸血鬼,那麼一旦她自己去找吃的,肯定會出大事。

雖然他不願意相信,但也不能放任她出去製造危險。

與其把恐慌留給社會,還不如留在自己家裏。

詹森·格雷醫生一向如此仁慈神聖。

如果必須要犧牲一個的話,他寧願犧牲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

所以很多人都稱呼他為——天使醫生。

此時此刻,在克勞迪婭眼中,他看起來……也的確很像個天使。

為什麼在她瀕臨死亡的時候遇見的是惡魔,而不是天使呢?

如果那時候遇見的是他,興許她的一生都會不一樣。

她恍惚地想了想,慢慢把下巴放在了他肩膀上。

西格納斯醫院。

詹森·格雷從病房裏走出來。

他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脖子上掛著聽診器。

他雙手抄兜走在醫院明亮的走廊裏,掃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快到下班時間了。

今天沒有安排手術,他可以早點回去。

按理說,他該去更衣室換衣服,然後回辦公室準備下班的。

但他踩著逞亮的黑色皮鞋,稍微轉了個彎,朝血庫走去。

路上遇到的醫生和護士,亦或是病人,都禮貌地和他打招呼。

他麵不改色地朝他們點頭致意,人們在他走過之後都忍不住露出讚賞與羨慕的眼神。

格雷醫生在他們眼中簡直是堪稱完美的存在。

他擁有天才般的醫術,無可挑剔的外貌,以及極其完美的性格。

哪怕是再難對付的病人或者病人家屬,隻要一遇上他,就會很快敗下陣來,說不出任何過分的話來。

他是人人心目中的天使醫生。

這會兒天使醫生正在血庫領血。

其實他這樣做很不符合規定。

簡直就是在以權謀私。

他經受著很強烈的內心譴責,但比起讓克勞迪婭自己出去找“吃”的,還是他犯點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