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茜的話讓小夥子眼睛都亮起來了,他金色的頭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習慣了低溫的他一點都不覺得冷,臉頰紅撲撲地興奮道:“那你可以住在我家!我家剛好有一個小旅館,雖然有些簡陋,但很幹淨!最主要的是非常便宜!”

他非常自來熟地握住了潘茜沒有拿相機的手,激動地說:“來我家裏住吧!我可以當你的導遊,明天帶你去峽穀玩!那裏非常漂亮。”

阿達克島的峽穀,確實挺漂亮,她在網上查到過照片,但是……

“不了,謝謝,我可能今天就離開了。”潘茜僵笑著謝過對方,然後轉身離開了這裏。

小夥子追了幾步,還想說服她,見她實在堅決,也就歎了口氣放棄了。

潘茜匆匆忙忙地跑過了橋,回眸看了一眼,從一條隱蔽的道路走進了被封鎖的舊海軍基地。

這個方向,誰也不會瞧見,這還是來送飯的男人告訴她的路線。

情緒有點煩躁,希望能陪伴自己的人到現在都沒出現過,熱情招攬客人的人卻不是她想要的,潘茜忽然覺得有點累,她推開之前睡覺的那間房的房門,這個房間位於一棟廢棄大樓裏麵,就在一層,外麵空空蕩蕩破敗不堪,進入房間卻別有洞天,非常幹淨。

潘茜心情複雜地走進房間,還不待繼續思考什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抽煙的查爾斯。

他坐在那,姿態閑適,麵前的茶幾上泡了紅茶,茶杯裏的紅茶已經喝了不少,手裏點著的煙也快抽完了,潘茜下意識望向煙灰缸,裏麵煙頭不少。

“你怎麼在這?”她下意識發出疑問,隨後愣了一下才說,“來很久了嗎?”

查爾斯微笑著望向她,藍色的眸子真切而溫和:“並沒有,我也是剛剛才到這裏,玩得開心嗎?”

潘茜離開了大約三個多小時,已經把小鎮逛得差不多了,除了那個小夥子說的峽穀之外,她基本都去過了。

她又掃了一眼煙灰缸,顯然不相信查爾斯那個剛到這裏的理論,隨口說道:“還可以,這裏的居民很熱情,風景也很漂亮,隻是有點冷。”

查爾斯嘴角笑意加深,漫不經心地掐了煙頭,然後起身走到窗邊,將窗戶打開通風。

“會嗆到你嗎?”

他指的是煙味。

潘茜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不介意,盯著他看了一會,忽然說:“我想我該走了。”

查爾斯臉上的笑容一頓,隨後恢複如初,轉過頭望著她說:“覺得這裏無聊嗎?”

潘茜笑了一下說:“並不無聊,不過該看的地方我都已經看完了,昨天也跟同學說了打算回紐約了,所以……”她低下頭,輕聲說,“我準備在天黑之前離開這裏,請問哪裏可以打到車子呢?”

查爾斯沒有很快回答,隻是單手抄兜站在那,盯著潘茜看了好一會。

潘茜盡量得體地站在那,以平靜的微笑回應對方。

其實隻要查爾斯不想,他有千百種理由可以讓潘茜老老實實毫無怨言的留下來,甚至在留下來之後還會萬分感激他。

美國俚語中,有一種說法,叫做火柴人。

指的是那種,哪怕他手上隻有一盒火柴,卻可以利用他高超的技巧和騙術,讓你心甘情願地用比火柴本來價值高幾千倍幾萬倍的價格購買回去的人。

他們是那種會讓你心甘情願掏心掏肺傾家蕩產為之付出的騙徒。

他們很懂得拿捏言詞,讓你毫無挑剔之處,無法反駁,欽佩不已。

他們甚至可以將冰賣給愛斯基摩人。

潘茜麵對的,是一個要比出色的火柴人還要可怕的法外之徒。

她自己根本不知道,所以她無所畏懼,而查爾斯,在沉默許久之後,最終所做的,不是巧言令色地留下她,而是淺淺一笑,湛藍的眸子略帶遺憾地凝視著她說:“我會幫你準備出租車的,你要馬上離開這裏嗎?”

潘茜沉默了一會,點頭。

“是的,馬上離開,不然也許趕不上臨近車站的火車了。”

她這樣解釋著,垂著的眼睛睫毛顫抖。

查爾斯緩緩走到她麵前,她的眼睛盯著他的腳尖,沒說話。

有修長的手放在肩膀上拍了一下,是查爾斯。

潘茜身子顫抖了一下,沒有動彈。

查爾斯最後看了她一眼,隻說了一句話,便抬腳離開了。

他說:“那麼再見,祝你未來愉快。”

潘茜在他離開之後,才回眸看了一下關閉的鐵門。

她的確算不上在人際交往上聰明的那個類型,但她還是可以聽得出來,查爾斯最後話語的潛台詞。

至此之後,他們未來之中,都不會再有彼此的身影了。

是真正的再見,再也不見了。

潘茜深吸一口氣,覺得這一場夢,她也該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