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
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
宋朝江南的夜是美的,明月兒當空,群星兒璀璨。
江南秦淮河邊的夜市也是美的,富人千金掛腰間,微行夜中買酒,呼秦女,繡舞羅裙,置宴樂開懷。
這又是年元月時,千燈萬盞猶如白晝,一條客船漫漫蕩出,那是一個單桅船,不大隻有三丈三寬,十幾丈長。
客船即近,其上人影姍動,秦淮河美,其上多有畫舫,其間多是妖嬈撫媚的美人兒,雖藏於船內,卻內盞燈火,可隱約見著那魅影身姿,又不時有魅聲傳出,無不吸引人的眼球。
但唯獨有三人絲毫不去瞧那些,一個是那仗船的船家,還有的卻是兩個客人,一大一小。
大的是個黑袍人,不與人交流,衣袍將臉深深的埋住隻隱約露出金屬的光澤,在他身前坐著個小娃兒,娃娃懷中臥著一條小狗,那是隻小土狗,脖子上帶著個銅鈴鐺,那娃娃也怪,隻和那小狗神神叨叨,自說自話,還念著那首詩,也不理會他人。
這是一大一小兩個怪人。
歌女畫舫所在的地方叫胭脂灣,過了這便是來客灣,那是這客船的終點。
“恩公,就快到了,這十多日您帶著這小公子真是辛苦了。”船家是個忠厚的老實人,四十好幾了,他曾有個孫子,算起來現在差不多和那抱狗的小娃娃差不多大了。
船家說著話,那黑袍人卻是不語,他的手在甲板上不住的摩擦,摳出一條深深的印子,船家見了也不怪他,反笑了笑露出口白牙,返身去看那小娃娃。
“小娃娃,餓不餓?”船家很喜歡小孩,看這小子他總能想起很多以前美好的事情,他在懷裏摸索了會,摸出個饃饃擦了擦遞給那小娃娃。
“謝謝。”小娃娃道謝的聲音很輕,像蚊子的嗡嗡聲稍不注意都會以為那隻是些風聲,那小娃娃快速接過饃饃,自己吃口,再給小狗,那小狗兒也不挑食吃了口,小娃娃低著頭專心吃饃饃不和那船家說話,那船家渾不在意,隻是一個勁地看著那小娃娃,衣服倒還穿的暖和,但人顯的十分瘦弱。
“怕是吃了不少苦啊。”船家感慨一聲,瞧了眼對麵金碧輝煌的江岸,又看看自己這邊,江水滔滔流動,船兒行駛向城外黑暗深處,江風冰涼,船家忽然覺的冷,縮了下脖子對著那黑袍人說:“宋朝多詩文,淮河多美人,紙醉而金迷,人心卻不古;你能為故友做到如此,真是難能可貴。”
“而那些人。”船家忽覺的心中悲憤,那江風也沒那麼冷了,走到船邊手淘入江水中,毫無目的的擺動。
“朋友?何止是如此。”黑袍人的聲音嘶啞,指甲深深扣入甲板中,狠狠說道:“想當年我六人情同手足,卻…”
“唉。”船家輕歎一聲,將手從江水中取出,手被凍得通紅,不住的顫抖,他卻好似全無感覺樣,不知道從那摸出兩個青瓷瓶,裏麵裝著上好的黃酒,他遞出一瓶道:“我沒讀過什麼書,也不知道你們江湖的什麼是非公斷,但是我隻曉得——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喝下一口酒,本就不覺的江風寒冷,一口下去頓時生出熱汗,哈了口氣,將整瓶酒喝下去,‘嘭’的一下丟到江水裏,看著濤濤江水,船家的眼都紅了。
“我這條命被就是你救的,那孩子我也隻知道是你救的,那些什麼正派、什麼讀書人什麼君子,說的再好聽,也說不破天,關孩子什麼事情?”船家神情有些激動,“我可沒得過他們什麼恩惠。”指著那些漸漸遠去的畫舫說:“看看這些人紙醉金迷,天下太平無事啊?可那南邊大唐虎視眈眈,枕戈以待旦啊!我卻不見他們有所做為,隻有你們、隻有你們。”
船家居然流淚了,眼睛通紅含著淚,就像是血淚一般,他緩了一口氣繼續說道:“隻有你們在那時候去抵擋了,而他們不但不幫忙,還在那可笑的說什麼製衡之道?不斷的使絆子,當真是那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後庭花一般,如此卻還不滿意,為了什麼一紙什麼狗屁賣國和約就把你們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