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九司喜歡雪。
於是,明鏡在長生殿外在修了座望雪台。
每年冬天,雲九司總會有一半的時間來這裏賞雪,而明鏡,就會趴在長生殿的窗前,賞著看雪的她。
從高台上望下去,西涼皇宮連綿的宮殿樓閣都收在眼底,白日裏披了雪,遠遠看去,白茫茫的一片,真幹淨。
望雪台的地上還放著火盆,也是明鏡吩咐宮人放的,怕她著涼,沒燃盡的細炭夾雜著不經意間飄進來的雪花,很快便被暗紅色的火炭融化,冒著淡淡的灰煙。旁邊還擺了剛溫好的美酒,喝了暖身。
雲九司便坐在火盆邊,飲著美酒,賞著聯翩的細雪。一襲黑白的道袍披在她的身上,反倒多了幾分清美。
她滿足而微醺地歎了口氣,一口氣喝幹了杯裏殘酒,歎道:“公良,你去提醒陛下關窗,省得他一會兒著了涼,那幫大臣又說吾的不是。”
在一旁的白衣少年聽見了,小心翼翼地上來問道:“國師大人,你每年冬天都來這裏賞雪,為的不就是想見陛下一麵麼?怎的還讓他關窗……”
點到為止,公良適時地閉了嘴。
雲九司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道:“誰告訴你吾是來見他的?”
“這……”公良忙低了頭,不敢回答。
雲九司又道:“既然沒人告訴你,你再這般胡說,當心被人割了舌頭……”
話沒說完,便聽遠處有人悠然唱詞,吟道:“一別之後,兩地相懸。隻說是三四月,又誰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十裏長亭望眼欲穿……”
那吟聲深情而幽怨,夾雜著寒風遙遙地飄來,空渺地回蕩著。聽到那聲音,雲九司的嘴角不自覺勾起一抹笑意,回過頭,望著長生殿窗口那趴著的人,而那人也正好在望著她。每當這時候,她的眼睛總如天上星辰一般明亮而動人。
就連公良都忍不住笑起來:“陛下對大人還真是用情至深啊,便是平日吟的詩詞,都這般……這般癡纏……”
“那便讓他癡纏去吧,天色不早了,吾也該回占星閣,替這位癡纏的小陛下……消災延壽去。”
說罷,雲九司利落地站起身,搶到高台風口,先把簾子掀了開來,凜冽冷風霎時迎麵撲來。
她不禁打了個哆嗦,感慨道:“今年的冬天,有些冷啊。”
公良在身後附和道:“每年的冬天都是這樣冷,您隻是剛離開了火盆,還沒適應過來。”
她一頓,很快眯著眼睛笑了起來:“也許吧,每年吾都適應不過來。”
是夜。
雲九司獨自一人坐在巨大的占星池裏,一邊喝著酒,一邊望著漫天的星辰,以肉眼觀測著那些星辰移動的軌跡。
恰逢初一,月亮細細一彎,懸在墨色的夜空裏,顯得好生淒涼,而那淒冷的月色,再照在雲九司身上,就好像都被她的黑白道袍吸收掉了,抹不去,也化不開。
占星閣雖大,卻分外冷清,除了她,便隻有從小跟著她的公良,現在也去睡覺了。據說是很久以前西涼老祖宗立下的規矩,說這占星師是個寂寞高冷的職業,身邊都不該出現閑雜人等打擾,因此別說侍奉的宮人,就連個捏肩捶背的童子都未曾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