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雪白·(一)(1 / 2)

第一章

謝青芙又受了家法,罪名是她頂撞謝榛,目無親長。先是拒絕與周家的公子泛舟遊湖,接著竟將謝榛親自為她挑選的親事也推拒了。

謝榛是個什麼樣的人,景陽城裏沒有人不知道。他年少經商,飽嚐心酸,受盡了人情冷漠,事態炎涼。即便早已成為了景陽城的首富,他的眼中也總是含著對別人的輕蔑與常年不散的憤懣。

這樣的人是容不得別人挑戰他的尊嚴的。謝青芙三年前挑戰了一次,已經落得個禁閉一年的下場,而現在她明明知道結果,卻還是義無反顧的違抗了他,終於將他徹底激怒。

秋日的雨淅淅瀝瀝落下,打在油光發亮的芭蕉上,望著便教人無端的覺得發愁。謝青芙跪在大廳前,單薄的衣服*的貼在身上,看起來狼狽至極。一名身材健壯的家仆手中握了特製的鞭子,狠狠地往她背上抽打。

本來鞭打帶來的痛苦已經是讓尋常人難以忍受的了,偏偏那鞭子上還纏著倒刺。

倒刺的好處之一,是鞭子抽下去的時候會狠狠的痛上一次,鞭子收回去的時候會再痛上一次。被鞭打的那人不得不承受雙倍的痛苦。

倒刺的好處之二,是上麵塗著有奇效的傷藥。即使被鞭打得再痛,過不了幾天傷口又會長好,長好的地方誰也看不出被鞭打過的痕跡。

謝青芙還記得三年前受家法時,負責動手的是心腸極其之軟的老管家,他一邊鞭打她,一邊止不住的低聲歎息。

“大小姐,你這是何必?早聽老爺的話……又何必受這等皮肉之苦。你這樣受苦,那人卻是不可能會知道的……”

那時候自己在想些什麼,謝青芙已經忘了。

但現在,她卻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三年前,是為了他,三年後,她不知道自己為了什麼,隻是很清楚無論如何,她都不願將自己嫁給一個隻有一麵之緣的男人。

身後的家仆並不像三年前的老管家那樣,會因為不忍心而對她刻意手下留情。他隻會執行謝榛的命令,每一鞭子都抽得竭盡全力。

謝青芙雙手緊緊地拽著衣服的下擺,嘴裏死死的咬著一大縷自己的頭發,麵色白得像雪。單薄的衣裳很快就在家仆的鞭下被抽破,鞭子上的倒刺直接抽打在肌膚上,鑽心的痛。她抬眸看著天上淅淅瀝瀝落下的雨,沒有發出一聲呻.吟,隻有背部的鞭痕沁出血來,被雨水澆得順著衣服淌下,滴落在地上,

“大小姐,你……”

家仆見她眉頭緊皺,卻仍舊死扛著不肯認錯,心下不忍正要勸上幾句。卻聽不遠處傳來幾聲腳步聲,轉頭看去,隻見謝榛就站在淋不到雨的石階上,身後站著兩個為他打傘遮雨的丫鬟。

“你可知道錯了?”

謝青芙鬆開牙齒,烏黑濕透的發辮順著肩膀落下。她嘴唇發白,輕聲道:“我連自己錯在哪裏都不明白,如何知錯?”

謝榛麵無表情看著她,雨流順著四角飛起的屋簷淌落在他的腳邊,發出“嘩啦嘩啦”的水聲。

“痛嗎?”

謝青芙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隻能在雨中咳了幾聲,點了點頭。

謝榛仍舊麵無表情,過了很久,他側頭對身旁丫鬟道:“去扶大小姐起來。”

在謝青芙一麵咳嗽一麵被那丫鬟扶起來的時候,謝榛冷漠道:“你說你不知錯,但你卻知痛。這樣也好,知道痛了,下次或許也就不敢了。”

說罷眉頭微皺,拂袖而去,家仆與其他丫鬟也都跟著離去了。謝青芙抬起*的手,擦了擦自己臉上的雨水,剛要從身旁的丫鬟手上拿過傘來自己撐著,一直藏在柱子後的半綠卻已經急匆匆的跑了出來,一隻手上撐著把紙傘,另一隻手拿著幹燥的帕子。

“讓我來,小姐,你的手上也受傷了。”

謝青芙微微詫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果然看見手背指節處有幾處擦傷,大約是自己忍痛之時以手擊地傷到的。半綠將謝榛帶來的丫鬟擠到一邊去,一麵抹淚一麵拉過謝青芙的手,將上麵的水和血仔仔細細的擦幹淨。

“小姐,你說不準我跑出來製止,可是我……”

說著竟然就要嗚咽著哭出來,謝青芙覺得頭暈腦脹,但對著她一張焦急擔心的臉偏偏沒辦法發出火來,隻搖了搖頭啞聲道:“你出來不是跟著被打嗎?現在我好好的,並沒有出什麼大事。別哭了,扶我回去。”

半綠一邊答應著,一麵抹了抹眼淚,攙住了謝青芙。冰冷的雨仍舊淅淅瀝瀝的落在地上,落在積水上蕩起一圈一圈小小的漣漪,謝青芙艱難邁步隨半綠走上台階,終於癱坐在地上道:“……半綠,我們歇上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