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Chapter 24(1 / 3)

米嘉父親的墓地並不在本市。他是臨市水鄉人士, 幾十年前, 因為跟隨外出經商的父母,才來到這裏。

他去世得突然, 沒有留下隻言片語,然而所有人都能懂這份落葉歸根的心思,米嘉生母帶他回到了故鄉。

從這裏出發,路上差不多隻要兩個小時,算上中途拜祭掃墓的時間,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綽綽有餘。

兩個人商量著先回了一趟家,米嘉快速洗了把澡,沒穿平時的襯衫牛仔褲, 為了便於走路, 選了一套休閑裝。

很簡潔的白T,白鞋,黑色運動褲。短發隨意紮了個揪, 整個人看起來年輕又精神。

上車前, 她預備從後車廂裏拿瓶礦泉水, 卻看到裏麵堆著香燭。她對這些一竅不通,顯然季舜堯再次先她一步想到了。

她擰了瓶蓋喝了幾口,水清涼沁爽,喉嚨被潤得很舒服,她臉卻還熱著。

季舜堯隨後出來, 也換成了一身清爽的運動裝, 淺灰的POLO衫, 藏青的九分褲,露出一截腳踝,白得像是一截玉。

見慣了他平時西裝革履的樣子,也見過幾次……他沒怎麼穿衣服的樣子,倒還是頭一次看他這麼休閑。

像個顏值頗高的男大學生,一雙眼睛清澈見底,還沒染上過多的風霜,笑容亦是真誠爽朗的,就連走路的時候都帶著風。

時間對男人真是厚愛,米嘉都開始有眼紋了,他卻似乎是印在照片裏的假人,跟她三年之前見到的男人別無二致。

季舜堯剛到車子,米嘉順手也遞了瓶水給他,指了指後車廂:“謝了,還是你心細。”

季舜堯利落的接過來,往副駕駛座上一扔:“小事,家裏都是現成的。”

米嘉說:“那咱們現在走吧,路應該比以前好走了吧?”

季舜堯嗯聲,看到她開了後門坐進去。

……真把他當司機了?

季舜堯索性喊過來司機,自己也跟著坐去後座。

米嘉一臉納悶:“你不開車?”

季舜堯說:“中午不是我開的嗎,怕疲勞駕駛。”

你才開了多一會兒啊,就疲勞駕駛?

可到底是蹭的別人的車,米嘉扁嘴:“那你睡會吧。”

正午最困的時候,兩個人倒是都沒有困意。

季舜堯公司要開IPO,其實最近正是忙的時候,敲他的對話窗口已經讓軟件亮起一片紅了。他正好趁著這時候,趕緊處理一下。

至於米嘉,直播簽約的事她其實懶得去想,等伍兮兮談好之後再行拍板。真正讓她睡不著的還是去掃墓這事,畢竟那邊躺著的可是她的爸爸。

在米嘉僅有的那點記憶裏,唯一能拎出來作濃墨重彩想念的,隻有她的父親米成一個人。米嘉可以記不起她的母親謝慈溪,但怎麼也忘不掉米成。

那是陪伴她多年,給予過她全世界最多寵愛的男人啊。

米嘉家境富裕,但金錢買不到和睦,在她很小的時候,生母謝慈溪就離開家了。米成完全是又當爸又當媽,將她從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養成了亭亭玉立的女人。

盡管記憶呈現大麵積的碎片化,但父女之間的那種溫情,不論什麼時候想起來,都能讓她眼底濕潮。

一個缺損了大多數過去的人,如果還有什麼後悔的事,一個是她沒能看著哪吒長大,另一個就是她不能送父親最後一程。

目睹她出事的當天,父親因為心髒病發作被一同送進了醫院。他沒能等到女兒醒來,入院不過數天就離開了。

對他最後的印象,是謝慈溪給她拍攝的墓地一角,那時還沒徹底緩過神來的米嘉,甚至連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

米嘉從不覺得自己是個冷血的人,可為什麼當初可以走得那麼幹脆,哪怕不止一次夢到那幹幹瘦瘦的小人,也很反感聽到他的最新消息。

為什麼回來這麼久了,卻沒有在第一時間前往拜祭。

可要說她涼薄吧,她總是一次次地想起爸爸,想起他們過去的點點滴滴。誰又能保證她的懈怠,其實不是一種對現實的畏懼呢?

米嘉歎了一口氣,拿手支著額頭,悶悶中使勁打了幾下。

季舜堯放下手機,向她方向靠了靠:“是不是暈車?”他看向司機,說:“再開得穩一點,路過服務區的時候——”

“我沒事。”米嘉把頭抬起來,冷冷地看著他,說:“我沒事的,季舜堯。”

她這麼連名帶姓地喊他,讓他不由皺了皺眉,他重新跟司機道:“穩一點,也要快。”

車子裏又安靜下來,米嘉回頭看著窗外,下巴磕在環起的胳膊上。誰也沒想到她會主動剖白,她自己都覺得訝異。

“我從來不覺得失憶是一件壞事,既然發生了,那就好好接受,這是我的人生信條。隻有在想起爸爸的時候,我才會覺得老天跟我開了個很大的玩笑。”

她跟米成的關係一直很好,一個性格老派的企業家,如果不是因為太愛這個女兒,不會同意她嫁給一個打工者。

季舜堯說:“我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

米嘉心內酸楚,這麼多年來,頭一次有勇氣提起這件事:“我爸爸去世之前,到底是什麼樣的,他真的一句話都沒有留給我?”

米成算是季舜堯的伯樂,對他有知遇之恩。米嘉出事那天,他在公司主持會議,聽到消息後,連闖數個紅燈趕到醫院。

當時整個人都是混亂的,更不要說在看到醫生嚴峻的表情,和接到第一封病危通知的時候,他連簽名都需要別人幫忙完成。

一直到米嘉脫離危險的第三天,他方才緩了過來,知道自己很累,知道肚子很餓,也直到這個時候,他聽進了米成的情況。

同天入院,同在ICU,隻是他沒有自己女兒那麼頑強,季舜堯去看他的時候,他完全是靠器械提著最後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