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前薑寧剛領了獎,被媒體記者稱為舞蹈圈冉冉升起的一顆巨星,二十一世紀最後一隻白天鵝,事業正要走向高峰期,性命卻葬送在一場荒唐的車禍當中。
連她自己都覺得荒唐可笑,未婚夫許鳴翊居然會棄自己於不顧,衝向後座的鍾從霜。而自己與他相識那麼多年,卻從頭到尾都不如他心底的那個白月光。
爆炸中救出自己的是另一個人。
安葬自己,處理後事,滿眼血絲讓經紀公司召開發布會的也是另一個人。
冰涼撕心裂肺的眼淚和吻落在自己鮮血淋漓的手背上的,仍是另一個人。
自己卻因他雙腿殘廢,陰鬱古怪,心中害怕,總避他如洪水猛獸。
後悔嗎?當然是後悔的。
這短暫的一輩子,不知道自己是喜歡了個什麼人。
更不知道錯過了的是什麼。
要是再來一次,自己絕不要在胡同穿開襠褲時起,就跟在許鳴翊屁股後跑,糊塗地錯過了許多更重要的人和事。
這樣想著,薑寧忽然發現自己孤魂般模糊的視野忽然清晰起來。
*
還未徹底清醒過來。
薑寧身上就被一把笤帚抽了好幾道,痛得她直皺眉。
追她的人邊追邊罵:“是你自己偷懶不去上舞蹈班的,現在看到姐姐舞跳得好,又嫉妒了是不是,居然趁著她擦窗子將她推下來!今天我就要好好替你爹媽教訓你!”
另一個柔柔的聲音一邊啜泣一邊勸:“奶奶,寧寧可能不是故意的,是我自己不小心。”
聽到這兩個聲音時,薑寧心中狠狠一顫,眼前的院子很熟悉,眼前的王素芬和薑柔柔也很熟悉。
怎麼她一睜眼,居然真的回到了十年前?
這時候她才十四歲,一家人還住在海邊城市的老院子裏。
薑柔柔是薑家的養女,五年前被父親領進家門。
她是父親故去戰友的孩子,善良柔弱,笑容甜甜的,經常幫助人,整片胡同都很喜歡她。父親和奶奶更是待她比待自己和薑帆還好。
自己心裏不服氣,想辦法捉弄她,可被她的善良大度一襯,反而不堪。遭到父親和奶奶的厭棄。
上輩子還是個少女的薑寧自尊心很敏感,總希望得到大人更多的關愛,於是開始叛逆,染頭發打耳洞泡網吧,卻殊不知這樣越走越遠,最後在一次次爭吵中,連嚴厲的母親都對自己失望了。
直到幾年後,薑寧才知道事情真相。
哪來的什麼戰友的孩子。
薑柔柔其實就是父親帶進家門的私生女!
父親是倒插門,全家人還得靠母親的小公司養活,他和奶奶是不敢讓母親知道真相的。
母親也一直被蒙在鼓裏。
她忙於公司事務,為這個家日夜奔波勞碌,當得知的時候,才得知自己那幾年悉心善待的根本就是小三的孩子。
本就生病的身體根本經不住那樣巨大的精神打擊,於是沒幾年就去世了。
當時薑寧接到國內的死訊,匆匆搭乘了越洋飛機趕回來,一路都在哭,卻連母親的最後一麵也沒見上。
薑帆年少時天真無邪,可在薑寧與家裏斷絕關係出國那幾年,沒被教好,誤入歧途,行事偏激。
母親去世後,他恨得牙癢癢,從母親的墓碑前起身,直接拿起一把水果刀去找父親和薑柔柔,最後因故意傷人入獄。
因為眼前這個人,自己家破人亡。
“瞪什麼?我還不能管你這小兔崽子了?”奶奶被薑寧的眼神嚇了一跳,拽了一下掃帚,但卻沒拽動:“待會兒你媽就下班回來了,讓你媽收拾你!再不管管你,你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話音剛落,引擎聲停在了院外。
這一年薑寧母親的公司盈利不錯,換了一輛SUV,還請了個司機跟著一起跑業務,薑家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也算吃穿不愁。
薑寧眼珠一轉,忽然跑到院子裏的水缸邊,一個猛虎下紮,將頭紮了進去。
王素芬和薑柔柔:“……”
鄭若楠拎著包,一臉疲憊地走進來,一進來就看見院子裏雞飛狗跳。
她按了按太陽穴,皺眉:“又怎麼了?”
還沒等她看清發生了什麼事,一枚白晃晃的小奶包就飛奔過來,哭著撲進了她懷裏。
小薑寧抬起濕漉漉的腦袋,睫毛上掛著水,眼圈紅通通,讓人心疼得不得了。
還打了個噴嚏:“媽,姐姐把我頭往水缸裏按!”
上輩子自己實在是太愚蠢了,因為被誣陷,一句話不說就直接離家出走,解釋都不解釋,這樣誰會相信自己。
還連累母親找了自己幾天,高燒不起,直接讓本就操勞的身體變得更加糟糕。
後來很多年,即便薑寧事業有成,也不止一次後悔,假如這一次她沒有離家出走,母親沒有淋雨,是不是就可以不至於早逝?
這輩子薑柔柔掉一滴淚,她就掉十行,看誰心機得過誰。
鄭若楠愣了一下,小薑寧這幾年很叛逆,已經好久沒正兒八經叫過她一聲媽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鄭若楠的神情嚴肅起來。
王素芬和薑柔柔都為薑寧的不要臉給驚呆了。
薑柔柔率先反應過來,眼淚珠子連成線一樣往下掉:“阿姨,我沒有。”
“你怎麼還惡人先告狀?!”王素芬一把撈起身邊的薑柔柔的裙子,給鄭若楠看:“若楠,你看看,就因為舞蹈班的事情,寧寧把柔柔從窗戶邊推了下來,把她膝蓋給摔的。我和你說,寧寧這惡毒脾氣,再不管教就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