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前頭的人聲音忽地大了起來,隱約聽見他們說“到”“快了”之類的字眼。而他們腳下的路麵也平了許多。
沈湛也聽見了他們的對話,眉頭跟著皺起,有些焦急起來。兩人都清楚他們如果想逃脫,在到達對方的目的地之前都是最好的時機。一旦被抓緊對方的老巢,那即便是從他們手裏逃出來,想跑遠了徹底擺脫對方都困難了許多。
宋小蟬抿緊了唇,加快了手上的動作。
如果是平時,這種程度她大概已經直接掙斷。隻是現在不知道是因為後腦上受了傷還是如何,她始終覺得身上軟綿綿的,跟隔了一層似的使不上勁。好容易弄開了手上的,拿到嘴裏的東西就直接探身過去給沈湛解綁。
對方綁的繩結不算複雜,隻是想解開極耗時間。她額上沁出了細汗,眸色如霜目光冷冽,沈湛看看她的臉色,燦若星辰的眸子裏不覺流瀉出些許笑意。
他用解開一半的手碰了碰她忙碌不停的指頭,用口型輕輕問她:“等一下你先走好不好?”
“……”
她後腦的傷口因著這番動作突突地疼,根本沒精力說話,隻是將唇抿得更緊。他便略略彎起了唇,討好般地拿腦袋在她身上蹭了蹭,一雙點漆般的眼睛融在黑暗裏幾乎看不分明:“他們的目標是你,我在這兒等你回來,你先出去再來救我好不好?”
“……”宋小蟬簡單粗暴地扯斷了他手上的繩結,手上難得留下了兩道紅紫的痕跡。她略喘了兩口氣,定定神,用同樣的法子開始解他腳上的繩索。
什麼好不好?一點也不好。她留在這兒起碼還能自保,但讓他留在這裏……兩種選擇她都不想要。
宋小蟬解開他腳上的繩索,對方也趁這個時間笨拙地拿刀片擺弄她腿上的。路麵越來越平,前麵兩人的談話聲越來越清晰。如果在她的正常狀態下她壓根不用擔憂和對方碰上——可從逐漸清晰後的引擎聲裏明顯聽得出來,除了這輛車外,他們的前後都有人開車跟著。
情況非常嚴峻。她甚至分辨不清對方到底是不是跟鍾詩柔一夥的。
不管是不是一夥的,在這樣糟糕的情況下落到別人手裏,怎麼想都沒有好事,更別提她身邊還帶著沈湛。
眼看時間越發緊迫,宋小蟬幹脆將自己腳上岌岌可危的部分也一把扯斷,掌間又多了幾道紅得發紫的淤痕。
車廂裏漆黑一團,沈湛竟也看得分明。他唇角緊抿說不出是什麼滋味,隻是頭一回覺得自己這樣沒用,一丁點兒忙也幫不上她,什麼都隻能靠著她來救。
宋小蟬不知道他在心裏作何感想,時間金貴不容耽擱,兩人都重獲自由後她立刻四下搜尋有沒有稱手的工具。這樣的大貨車當然不會蠢到在車廂內裝鎖,她麵前隻有兩種選擇,要麼從內部突破滾到外頭逃生,要麼趁著對方停下來開門時出其不意地襲擊,奪取些許生機。
比較起來她當然更喜歡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上的第一種。於是搜尋半天撿了根搬運貨物用的木棍後,宋小蟬便開始思考:要用什麼角度,她才能讓車廂裏這些看起來就很笨重的大木箱撞破外頭的防線?
到了這時,看出她想法的沈湛反而發揮出了作用。他別的地方雖不精通,這一方麵卻奇異般地很是擅長。僅僅稍微挪動了兩個箱子的位置,便就著她手上的木棍,像蹺蹺板一樣找到支點,借著車輛再次開過坑窪的一次顛簸,將對他而言應當十分笨重的大箱子直接撞向看起來十分嚴密的車廂門——
他做到了。
宋小蟬唇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展開、更沒來得及抱著對方一把滾向車外,滾向未知的不知會不會成功的方向,她的眼前就出現了熟悉的、一點也不陌生的、黑漆漆的東西。
黑洞洞的,正對著他和她。
仿佛外頭那些人拿他們當小醜,已經觀看他們這樣沾沾自喜地表演許久了,直到他們自己衝破這道藩籬,暴露在眾人眼中。
他們有槍。
——然而宋小蟬的目光卻不知怎麼落在已經遠遠消失在視野中、從木箱裏摔出去的那些物品上,她似乎突然回憶起木箱裏這些熟悉又陌生的氣息是什麼了。
……難怪。
她扶著車廂握緊拳頭,察覺身邊人同樣肅穆的表情,覺得後腦勺似乎越發疼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