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到j市的高速還沒正式通車,司機走得比較偏,路況不好而且時有顛簸,再高的警惕性和不適應感都得在這樣長時間枯燥乏味,沒有半點風景可看的路程中敗下陣來。
宋小蟬勉強撐了一個半小時,兩個小時後到底沒忍住。闔著眼皮半夢半醒堪堪就要入眠時,司機師傅猛地一個急刹車,她腦門立馬磕在前座椅背上。那瞬間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喪屍的包圍中,下意識就要抬手扔冰錐——
扔了半天沒聽見動靜,才想起自己早就沒異能了。然後又想起來她還退了隊,現在正在去往j市的鐵皮車上。
扯掉礙眼的帽子,她這才徹底清醒過來。抬眼一看周圍,大多數人和她一樣睡眼惺忪地抬頭望著前麵的司機。旁邊那個男人同樣被從睡夢中吵醒,此時正皺著眉頭超不爽地瞪著前方。邊瞪還邊有功夫略側過臉睨她一眼,然後伸手拽走自己被睡熟的她無意識壓在剩下的衣角。
……假裝沒收到對方白眼的宋小蟬悻悻地摸了摸鼻子。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動手的呀,腦海裏根本沒有相關的記憶好嘛!
看窗外的景色根本沒到j市,司機急刹車後沒有重新啟動,反而把車停在路邊不動了。宋小蟬的座位比較靠後,她後麵那排的人搞不懂狀況,見車一直不開,司機又不像特殊情況要下車,於是直起身子不滿地嚷嚷起來:“為什麼不開車?我趕時間啊!一點鍾必須到……”
一個“到”字忽然頓住卡在喉嚨裏半天,又默默地吞了回去。那人一張臉憋得通紅又猛然蒼白,隻因車門一開,忽然從門口上來一個臉生橫肉麵色凶惡,看起來就不像什麼善茬的男人。他不僅眼神不善地盯著那個喊話的男人不動,手上還拿著稱手的武器一直在比劃,直盯得他硬生生把自己後麵的話咽了回去,和此時的司機一樣縮在座椅上猛出冷汗,再也不敢出聲。
而他身後仿佛泥地裏拔蘿卜般一連帶起一串,接二連三又上來四個男人,個頂個地膀大腰粗肌肉猙獰。宋小蟬隻看了一眼,便知道這些人是做慣了“這種活”的。
幾乎是第一個男人出現那刻,一整車人便全部陷入恐慌。沒有一個人敢尖叫出聲,末世後這種攔路劫財的事情絕不少見,對於這樣的事情他們從最開始的憤怒叫罵,到現在已經成了麻木。即使近幾年來各個幸存區和基地都在大力打擊類似事件,可因為數量太多實在無法杜絕,區別隻在於對方除了要錢以外還要不要別的。
這一帶比較偏僻,有人見義勇為的可能性不大。這行人顯然為財而來,他們人太多,實力看起來也不弱,而且帶了刀刀見血的武器。
鐵皮車內的空間太狹小,宋小蟬沒有了冰係異能,純靠力量上去跟人硬拚對她非常不利,贏的可能性不大,還有可能引發恐慌連累其他人。畢竟她也不是沒試過救人救到一半,結果人質因為自覺獲救無望,從身後給了她一刀博取敵人歡心的事情。
也是因此,在領頭的男人一麵耍戲法般將手裏的刀拋來拋去,一麵露出一個凶狠無比的微笑,笑眯眯地安撫大家“你們不要擔心,哥幾個就是缺錢,別的都不差”時,她所做的,便是把自己的臉往衣領裏越埋越深越埋越深,隻露出一雙慌張的眼睛,好像真的怕得要死的樣子。
——也隻有這樣,她才能夠等待那個最好的時機扭轉局麵,一擊製敵。
宋小蟬打的算盤是越低調越好,等對方分散開來走到她身邊收錢,她就有機會可以逐個擊破。
可她萬萬沒想到還有一種情況是歹徒甩著刀玩,邊玩邊說:“今天收獲不錯,我也懶得一個個翻,你們直接告訴我吧,這車上誰最有錢?”
然後乘客甲乙丙丁和司機不約而同有序統一地回頭:“……他!!!!!”
依舊麵無表情不知道是麵癱還是酷炫狂霸拽的鄰座:“……”
瞬間暴露在所有歹徒的目光之下,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就被迫躺槍的宋小蟬:“……”
他們說的明明是男他啊男他……二話不說就過來抓她是什麼鬼?這群人都是文盲麼媽蛋!
*
這是過去的宋小蟬絕對不可能想象到的場景。
就算在她的夢裏,覺醒冰係異能後,也極少再出現像此時一樣,被一群除了帶刀的普通男人壓製成這樣的情形。
她已經很久沒試過這麼狼狽。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此時和她一樣坐在房間裏眼神放空,神思不屬的男人。
宋小蟬望著窗外豔陽高照的天色,又瞥了一眼窩在牆角看似氣場沉寂萎靡不振的男人,咬緊牙關,憋氣憋了半天,到底沒有質問出聲。
事實上,她本該不必這樣狼狽。在對方走過來抓她和下車之前,她曾經擁有兩次突然襲擊跟製敵的機會——隻要那個男人在那些歹徒走過來時首先表現出反抗的意思。隻要他暫時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即使隻是兩秒鍾,都足夠她用自己藏在背包暗袋裏的匕首首先摁倒前麵兩個歹徒。
可他沒有。
即使他神色沉鬱,即使他雙唇緊抿,表情倔強又冷淡,仿佛在跟什麼念頭做著激烈的搏鬥。在半秒鍾的沉寂後,卻忽然放棄抵抗,連多一句的言語都沒有,以沉默卻毫無反抗的姿勢,拒絕了對方的強製動作,然後其他人期待的目光裏,自己一個人,主動地下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