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風光,萬裏飛雪。
寒風似刀,以天地為俎,視蒼生如魚肉。
天際破曉,驕陽初上。風未住,雪已停。一個七八歲的男孩頂著刺骨的寒風,踩著厚厚的積雪,不斷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在白茫茫的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腳印。
李驚雲停下腳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清新的冷空氣直接一步到肺,整個人都忍不住抖動了一下,說不出的舒爽通泰。他的上身穿著一件破爛不堪的棉襖,腳下踩著草履,手和腳都已經凍僵了,沒有絲毫知覺。
雪地裏有一截枯樹枝露出半截,李驚雲臉露喜色,如獲至寶般把樹枝撿了起來。頭頂的雪水漸漸消融,順著脖子流進他的領口深處,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李驚雲苦笑著搖了搖頭,稚嫩的臉龐上浮現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神情,與他的年齡極不相稱。一個20歲靈魂,困在一副八歲幼童的軀殼中。更何況,兩者之間還橫跨了一千多年的時光。這個匪夷所思的事情,卻切切實實地發生在自己身上。
李驚雲用盡全力把脖子縮到衣領之中,思緒卻陡然間飛回到一千多年後,那節文史課堂上的場景仍然曆曆在目。
“同學們,這段時間我們通讀了唐史。這節課,我們著重講一下安史之亂。”
李思明教授用他特有的充滿人文氣息的聲音做了這堂史學課的開場白。
帝都文理大學302階梯教室內,一個空的座位都沒有。甚至,連教室的過道上、門口處都坐著或者站著聽講的學生。
這是一堂文史類的大課,涉及三個本科班182名學生。但是,很多文史類的碩士研究生、博士研究生卻赫然摻雜其間,把一個可以容納240名學生的大教室擠得滿滿當當,連一個多餘的人都插不進去了。
“《舊唐書·郭子儀傳》記載:‘宮室焚燒,十不存一,百曹荒廢,曾無尺椽。中間畿內,不滿千戶,井邑楱荊,豺狼所號。既乏軍儲,又鮮人力。東至鄭、汴,達於徐方,北自覃、懷經於相土,為人煙斷絕,千裏蕭條’”
李思明教授的聲音充滿了濃鬱的個人魅力,一段再普通不過的史料記載,通過他的喉嚨轉化成聲音,竟然賦予了原本艱澀難懂的文言文極強的畫麵感。
“李驚雲同學,唐朝詩人杜甫有一首五言詩詳細介紹了安史之亂的慘狀,請你說出最具代表性和概括性的四句。”
李思明教授突然點了一個人名,並拋出了一個極盡苛刻和刁難的問題。
第七排的教室中間位置,一個身高178CM,麵容清臒,身材消瘦的年輕男子站了起來,麵帶笑容地看著李思明教授。
“我已經把答案寫在講義上了,如果你答錯了,對不起,以後我的課堂不歡迎你這個理工類學院的學生來蹭課。畢竟,還有不少文史專業的學生想要聽講而不得。”
滿課堂的學生都麵麵相覷,不明白素來以寬容大度著稱,提倡兼容並包的李教授,為何突然跟這個叫李驚雲的學生過不去,公然讓這個涉世未深的學生下不來台。
但是,幾名博士研究生卻忍不住掩嘴偷笑,等著好戲上演。
“李教授,你指的是杜甫《無家別》裏的‘寂寞天寶後,園廬但蒿藜。我裏百餘家,世亂各東西’四句吧。”
李驚雲雖然是用一種不確定的口吻說出,整個人卻有一種非凡的自信感。
“臭小子,是不是偷看我講義了!”
李思明教授劍眉一軒,眉眼間卻飽含著濃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