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漢末年,小雨剛下過,田地稍微有點濕滑,熏熱的暖風讓人不由昏昏欲睡。中午時分的南陽郡蔡陽縣西麵的官道上,一人身穿青衣短打縱馬馳行,手中的雨傘還沒有落下,遮蔽了他的麵目。他似很急,匆匆趕路,縱馬而行,經過路邊一個茶棚也沒有停下。
茶棚前麵,四名官差坐著喝茶,桌子上麵放著一張畫影圖形,窺視著經過此處的每個人。看見此人不下雨還撐傘騎馬而行,幾人不由目露懷疑之色。頭目使眼色,把頭一歪。
一名顴骨突出的瘦高官差站起身,對著此人身後大叫:“客官停下,蔡陽縣巡檢。”
中年漢子哈哈一笑,勒住馬韁調轉馬頭道:“官爺,良辰雨景美哉,適才是忘記關隴雨傘了。”隻見從馬上麵跳下一名中文士,腰懸寶劍,動作矯健,一看就是練家子。
勁裝結束的四名官差一起靠近那名文士,一名官差手拿幅畫影圖形,與眼前的中年漢子比對起來。看一眼站立微笑著的前人再看一眼畫中人,搖起頭來,不像!但見畫中人是一名胖子,身穿一身紫衣華服,眯細的雙眼對著人笑。眼前此人並不胖,而有一股江湖人的氣息,說文不文,說武不武,正是大漢士人打扮。
四名官差打量此人模樣,已提不起興趣再看此人的官碟,那名瘦高個官差一揮手道:“叨擾了朋友,走吧!”
中年漢子咯咯一笑:“謝了官爺,有機會在城裏請你們喝茶。”他有點聳動的肩,卸落下來,已轉身抬腿踏在一個腳蹬裏,正要一走了之。
茶棚裏一人也咯咯笑道:“要得要得!朋友現在就要請喝茶。”茶棚裏麵又走出三人,迎著中年漢子而行,鬼魅一樣的身形,眨眼間已穿過四名官差。迫近那匹寶馬,兩個小年輕已跑到馬的前麵,擋住了那名中年漢子的去路。
這三人戴著寬邊環沿的竹鬥笠,一人三十餘歲,身穿繡著孔雀開屏朱色華麗官服,這是大漢九卿才能穿的衣服。身高足有八尺開外,鋼渣的滿臉絨須,丹鳳眼,長方臉,虎背狼腰。玉帶懸一把彎刀,是胡人所用之刀。麵目白皙的模樣,一看就不是漢人。
中年漢子轉頭看向那名胡人壯漢,低聲細氣:“長官,有什麼吩咐?”
胡人壯漢咯咯笑道:“劉歆,不認識老朋友了嗎?你的一身肥肉到那裏去了?還要我親自出馬,大漢當有你的名號響徹。”
本已躬身做低姿態的劉歆,了然於懷,這次怕是逃脫不了,勁敵來了。他身軀已巍然站直,露出不削之色:“哦······陰山季孫大俠,你不在京都做你的執金吾,跑來窮鄉僻壤幹嘛。徒兒們差事辦砸,你被貶到這裏做校尉了嗎?”
眼前此人正是大漢人神共怕的執金吾馮魴、馮季孫,專捉巨盜大賊是一名依附大漢的鮮卑族人。他此來是捉拿大唐第一通緝要犯劉歆,此人可不簡單是皇親國戚,比漢平帝輩份高兩級的通侯。現如今‘安漢公’王莽緝拿大漢首犯就是劉歆,曾幾何時,劉歆是王莽家的座上客,夜不歸宿。‘京都有雲:夜半客歆慕來。’到如今成陌路人,已是仇人般你死我活,家破人亡的劉歆已在江湖上流浪許久,到不想今日在此遇上了大漢第一緝盜高手馮魴。
馮魴正色道:“通侯,你膽子倒不小,膽敢行刺安漢公,天理昭彰,惡行畢露。既然落在陰山馮某手裏。招子就放亮一點,跟我去見皇上,看皇上的恩旨,會不會豁免你。隻要你投降,我不拍碎你的琵琶骨。”
劉歆經曆的事情,是常人所不能理解的事,他幫助王莽一步步走向權利的最高峰,自以為尋找到曠世的‘周公’。哪曾想到幫劉家江山,尋來一名喪門星。王莽已是‘安漢公’,他還想要什麼?劉歆已了然於胸,國破還是家破,劉歆選擇了家破。刺殺不成王莽,流落江湖,兩年來過著非人的生活,他還有心願沒有完成,這才跑來蔡陽縣,沒料到在這裏遇見劫數大難。
看到四名官差也已圍攏上來,劉歆咯咯咯大笑不止,眼淚已灑到衣襟,還在說皇上,幾歲的小娃娃,坐在禦座上麵,牽線木偶聽令於王莽。多麼可笑的一樁事,還有大漢嗎?用手一擦眼睛,問道:“馮大俠,你是怎麼找到我的?好讓我死的明白。還有,你若是官鬥,這些人我一個都不放過。若是民鬥,馮大俠,就叫他們滾開,我已不想多殺人了。”
豪邁的氣派,挺立的風骨,一點都看不出劉歆曾經是個肥頭大耳好吃懶做的司徒公,已是江湖做派十足,曆盡風霜的蒼白臉上,刀刀溝壑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