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就見有嬤嬤挑了簾子,一位婦人了進來,拉著女兒的手仔仔細細瞧了一遍,才放下心來,柔聲地問著:“昨天可嚇著了?”
她穿著一身深紫暗花藤紋妝花緞石榴裙,頭發高高挽起,用足金穿花戲珠簪子固定。她眉眼清秀,或許是出自書香世家,身上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氣質,讓人過目不忘。
看見記憶中熟悉的眉眼,薑明月眼眶有些熱,嘴角不自覺得往上彎,內裏已經是快要三十歲的人了,卻笑得有些傻,“不怕的,我知道有娘親在的。”
她笑著笑著也就哭了出來,
當年李氏受後宅婦人毒手,本就纏綿病榻。後來定遠侯戰死沙場的消息傳出,她因傷心過度,沒幾日之後,便跟著父親一起去了。
一晃就是十幾年,薑明月萬萬沒能夠想到,居然還能夠見到自己的娘親。
你經曆過身邊親人一個個離世的感覺嗎,就像是用一把鈍刀慢慢地將你地四肢卸下來,讓你苟延殘喘的獨自在這個世界生活。
在那無數個漫長而又冰冷的除夕夜裏,薑明月守著一大桌飯菜,看著別的府上熱熱鬧鬧的在一起,自己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隻有真正失去過所有的人,才能夠深刻地體會到,失而複得這四個字意義有多麼重大。
李氏見女兒哭得厲害,隻當人是被昨天的事情嚇著了,輕拍著人的背部,哄著:“明月,不哭了,我們明月最乖了。”
她哄了好久才將人哄好,用帕子浸了熱水,給人淨麵。看著人紅腫的眼睛,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點了點人的鼻子,“都多大的人了,還哭成這個樣子。”
雖是這樣說著,可還是心疼得緊,親了親人的臉頰,親自替人梳了頭發,讓夏桑替人換一身衣服,自己則喚了張嬤嬤去外間問昨天發生的事情。
張嬤嬤一一說了清楚,李氏秀眉蹙在一起,眼光淩厲,已經是氣急了。
“膽子也太大了些,她若是真的敢將這件事情牽扯到明月的身上。我就算是背了善妒的名聲,也要將她送到莊子上去。我倒是要瞧瞧,在這府中,那些人還能翻出什麼花樣不成!”
“昨天下午的時候方姨娘來的時候,我瞧著人的臉色已經不好了。”張嬤嬤想了想,壓低了聲音說,“怕是這孩子原先就是保不住的... ...”
“她吃了那麼多損陰的東西,還望著能夠平安將孩子生下來。”李氏言語中有些不屑,“左右都牽扯到我們身上去,就看看兩個人能鬧到什麼程度。老太太已經護了一個薑成佑了,也不在乎多護著一個人。”
這話張嬤嬤是不能夠接的了,李氏也沒細說。
太平的日子過多了,這府裏的牛馬鬼神也就越來越多。她總是要下手處理一番,以佑她的孩子平安長大。
薑明月換了一身杏色掐花對襟緞麵外裳出來,烏黑細軟的長發挽成了兩個髻,綴了一圈羊脂色茉莉小簪,在發辮的末尾係了兩個銀色的小鈴鐺。
她繼承了父親的好容貌,又生了一雙和李氏相似的笑眼,就像是年畫上的白嫩娃娃,讓人看著都歡喜得緊。
李氏看著女兒,心裏的怒氣也消失了不少,逗著人一會之後,才牽著人的手去前廳用飯。
前廳的人已經到齊了。方氏還在修養,柳氏被禁了足,三個姨娘中隻有許姨娘過來了。
薑修玉隻穿了常服。他已經四十多歲的年紀了,卻依舊目光清朗,劍眉斜飛。許是才經曆了喪子之痛,眼下有一層黑眼圈,顯得有些疲態。
下方依此坐著兩個相貌相似的少年,仔細看看卻能夠看出區別來。
著白色雲紋長袍的男孩稍長些,身量纖長挺直,動作散漫,狹長的眸子時常時笑著的,自有股風流韻致的意思在裏頭。
這是她的二哥薑成遠,年僅十四就以一手草書見長,不知受了多少人的追捧。卻性子散漫了些,每日做的便是與人上茶館,做些吟詩賞花的風雅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