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母女相分離 入府為婢女(1 / 3)

天佑四年四月,天下兵馬元帥朱溫在表麵上由唐宰相張文蔚率百官勸進之後,接受唐皇李柷禪位,正式即皇帝位,更名為朱晃,改元開平,國號大梁。升汴州為開封府,建為東都,而以唐東都洛陽為西都,大唐至此亡國。

大梁東都城內

元宵剛過,節日的餘歡還未散盡,街道上依然張燈結彩,熱鬧非凡。

一個女人抱著三匹布走進一家製衣坊。她雖然穿著麻布粗衣,一頭青絲隨意地綰束腦後,更無任何珠釵飾物,卻掩不住她的清麗溫婉。

“夕娘,你來了?你紡布的速度可是越來越快了。”製衣店的老板娘笑著接過女人手裏的布匹,然後轉到櫃台後取出五百文交給女人。

女人接過,謝到:“這也沒法啊,現在家裏就靠我一個,我得比以前更努力才行。”

“錦書她爹也是福薄,娶了你這麼好的娘子卻,唉!要怪啊,就怪這天下不太平,年年征戰,年年都剩下這許多孤兒寡母。”她說完擦擦眼角的淚又從腰裏掏出五十文給女人。

女人推回去道:“您已經對我們照顧有加了,這錢可不能收的。”

老板娘卻硬塞到她的手裏:“拿去給錦書買點兒糖吃。我還沒得空去看看這小妮子呢!快回去吧!快回去吧!”她怕夕娘又將錢退回來,趕緊將她推出門外。

女人心下感動,隻好將錢收下。她穿梭在熙攘的街道,先是買了糖人,然後又去藥房抓了幾服藥,接著拐進一條偏僻的巷道後輕身躍上了左側的牆簷上。

隨後三個平民打扮的男人也跟進了巷道,“人呢?”他們進來之後發現女人憑空消失,左顧右盼之下變得氣惱焦急。

“是誰派你們來跟蹤我的?”女人不知何時站到了他們身後,她的目光突然變得淩厲,說道:“還有多少人知道我在大梁?”

三人有些驚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說道:“施曼沙,為了找你,可費了我們不少功夫,你要是不想再東躲西藏,隻需要將“七弦琴”交出來!”

施曼沙冷笑道:“就憑你們幾個?”

說罷,她突然鬼魅一般繞到此人身後,凝氣掌心,朝他拍去。此人雖然早有防備,側身躲過這一掌,卻來不及躲開施曼沙的下一掌,倒在地上,再無呼吸。另外兩人見此情形,說道:“快走,去報告宗主!”說完想奪命而逃,施曼沙一揮袖朝他們發出兩枚繡花針,強勁的內力挾於針上,從他們的頭顱貫穿而出。

施曼沙走到兩人身邊檢查他們身上的物件,皺眉說道:“龍津,這麼多年了,你還是不死心!”她站起身來,拔下釘於牆上的繡花針揚長而去。

仙垟小鎮

春風送暖,花開遍地,鳥雀啁啾,溪水潺潺。初春的河水才沒過腳踝,岸邊蹲著一個七八歲的布衣女孩,女孩手拿木棒,費力敲打浸濕的衣物。雖已春天,日頭並不熱烈,河水尚未回暖,女孩的小手凍得通紅,她似不覺,抹抹額頭上細密的汗珠,繼續敲打。

洗得片刻,她見到施曼沙從岸邊走來,開心地一躍而起,丟下衣物朝她奔去。

施曼沙放下手中的物件,蹲下來把女孩抱進懷裏,然後搓著她通紅的手指,故作生氣的罵道:“書兒,娘不是叫你不要玩水嗎?萬一著涼了怎麼辦?

錦書仰起稚氣的笑臉,撅著嘴道:“娘親,我看你那麼辛苦,所以想幫你把衣服洗了。你可別告訴阿翁阿婆,不然,他們定會生我氣的。”

施曼沙不料錦書竟這般懂事,不該責怪於她,摸著她的臉蛋,想到她的爹爹已然和她們母女天人永隔,忍不住流下淚來。

錦書看到娘親傷心,以為是自己做錯了事,擦掉施曼沙臉上的淚水,問道:“娘親,你別哭,書兒以後不惹娘親生氣了。”

施曼沙急忙道:“娘親沒有生書兒的氣,猜猜,娘親給你帶什麼來了?”

錦書想了一會兒,搖搖頭道:“書兒猜不出。”

施曼沙捏了捏錦書的鼻子,倏忽從身後拿出個糖人,色彩鮮明,逼真可愛。這是錦書上次和施曼沙去集市上看到的,她很喜歡卻沒有說出來,沒想到娘親竟然猜到她的心思並且給她買回來。錦書接過糖人,歡呼著圍著施曼沙蹦跳。

施曼沙一隻手提起物件,一隻手牽著錦書說道:“書兒,我們先回家吧,娘親買了好多好吃的給你和阿翁阿婆吃。”

錦書咽咽口水,然後又想到衣服還沒有洗完,說道:“可是,還有好多衣服沒有洗完哩。”

施曼沙揉揉她的頭發說道:“先放著,娘親一會兒洗。”

日落西斜,晚霞漫天,田間盡頭一家小小農舍,竹籬圍繞,院內種植水果蔬菜,花團錦簇,馨香襲人。柴房外雖放有犁具木桶等農家工具,卻是久無人動過的模樣。炊煙嫋嫋升起,酒菜飄香,這正是百姓勞累一天最開心快樂的晚飯時刻。

吃過晚飯,施曼沙望著躺在床上熟睡的錦書,心事重重,她摸著錦書的頭發,心道:“我必須要走了,早晚會有更多的人為了七弦琴找來,我不能置錦書和年邁的公婆於危險中。”她的眉頭深鎖,眼睛一刻也舍不得離開錦書熟睡的臉龐,錦書是她的心頭肉,是那個她愛著的男人留給她的希望,這一走,錦書便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不能陪著她成長,不能看著她成親,更不知何日能相見。

正思忖間,阿婆走到門口輕聲問道:“睡著了?”

施曼沙點點頭。

阿婆走進來坐下,語重心長地說道:“夕娘啊,不要再猶豫了,你趕快走吧。書兒這孩子,乖巧懂事,我和孩子她阿翁會把她撫養長大的。”

“娘,你......”施曼沙有些驚訝,這些年她一直隱姓埋名,沒有人知道她的真實身份。

“夕娘,我雖然年紀大了,可心裏明白,我第一眼見你,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你善良懂事孝順,在娘心裏,娘把你當自己的女兒。我兒命薄,戰死沙場,你為這個家付出的太多了。今天我看你神色凝重,就知道肯定遇上麻煩了。”

“娘!”施曼沙沒想到阿婆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心裏藏著的悲傷湧上心頭,趴在她的懷裏哭起來。

阿婆撫摸著她的頭說道:“傻孩子,真是苦了你了。記住以後不論身在何處,這裏都是你的家。”

“可是,可是我該怎麼對錦書說?”

阿婆看看錦書說道:“趁她睡著了你就走吧,等她醒來聽到她的哭聲你就走不成了,她現在還小,記不得這麼多事的。”

施曼沙和阿婆說了一夜的話,等到天快亮的時候她也知道非走不可了,她將所存錢財全都交到阿婆手中,說道:“娘,我真是不孝,錦書就交給你了。”

“你放心,書兒是個好孩子,天就要亮了,你快走吧。”

這一夜對於施曼沙來說,是極為痛苦的一夜,她看著睡夢中的錦書,直看得心腸破碎,淚眼迷蒙,仿佛突然間空氣也變得渾濁起來,這種骨肉分離的痛感,幾乎令她窒息,她盼望著星星永不墜落,太陽不要升起,盼望著能有更多的時間陪伴自己的孩子,看著她成長,聽她再喊一聲娘親,因為天一亮,她就將離開她。

而這一夜對於錦書來說,隻不過是做了一場短暫的很快便會忘記的夢,她甚至會慢慢淡忘第二天到處找尋娘親的哭喊和撕心裂肺。

十年後,東都

韶光樓可謂是大梁最為有名的一家青樓了,所去之人皆是達官貴族,名門公子,僅在門外窺探,便可見“紫鳳放嬌銜楚佩,赤鱗狂舞撥湘弦。”之景,樓內夜夜笙歌,杯酒不停,直教人醉生夢死,徘徊留戀。

一個四十多歲,身著華服的男人剛走近韶光樓,鴇母便迎過來,嬌聲說道:“哎呀沈長史,您這好幾日不來咱們韶光樓,姑娘們可都想您得緊,快快坐下,昨日啊,剛剛新來了幾個姑娘,可水靈了,您要不看看?”

沈長史坐下,立即有三個舞妓給他垂肩揉背,他喝了一杯酒,說道:“你保證不是些庸脂俗粉?”

鴇母捶著沈長史的肩膀,說道:“您放心,再怎麼樣也不能砸了我們韶光樓的招牌啊!”她在一個舞妓耳邊說道:“快去叫新來的幾個姑娘下來給沈長史瞧瞧。”

不過一小會兒,六個如花似玉,窈窕動人的女子款款走來,對著沈長史行了一禮,其餘客人也都靠過來,稱讚不已,怨道:“溫姨娘,什麼時候還金屋藏嬌了?果真還是沈長史麵子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