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塘靠在牆角,嘴裏咀嚼著一根甘草根,懶散的雙眼躲避著太陽,嘴裏嘟囔道:“這小子啥時候學會編草鞋的?”
距離撿來這小子那一天,已經過去了足足三年,或者更久一點,他記不太清了。
重點是,他看著唐臨從全身僵硬臥床不起,到前些天能慢慢能活動重新站起來,他覺得這是自己有生以來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作為一個老乞丐而言,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唐臨將一張破草席鋪在地上,上麵放了一雙嶄新的草鞋,旁邊用木炭寫著,‘賣草鞋’三個蹩腳大字。
而後,他開始站在原地打拳,這是錢塘教他的,說是他們祖上傳下來強身健體的,尤其適合唐臨這種,一病臥床三年的人。
唐臨在身體沒有恢複之前,一直有個願望,等能站起來那一天,一定要跑著跳著走出草屋,之後跑出巷子,接著跑出躺了三年沒見過麵的鎮子,再然後能跑多遠跑多遠,把躺著的三年一口氣跑回來。
然後再回來,帶著老乞丐一起,去外麵的世界看看,絕對不能辜負了來到另一個世界的機會。
隻不過,他站起來那天,剛扶著牆走了幾步,便再也走不動了,最後隻能順著牆根坐下,老乞丐在一旁冷嘲熱諷的說,就這樣,還想跑遍整個天下大世界?
自那一刻,從來都不服輸的唐臨,爬起來,顫顫巍巍的走出巷子,然後一個狗啃泥跌在巷子口。
之後的時日,唐臨每天都會讓自己走遠一點,每天都會練習老乞丐交給他的強森健體的拳法,每天都沒有停歇。
那天,唐臨問老乞丐,你祖上這套拳法是個什麼名字?後者咧嘴一笑:神拳
神,唐臨倒是沒覺得有多神,反正每天早晚各打一次,感覺身體熱乎乎的,很舒服。
老乞丐錢塘,看著唐臨打完一套拳,這才得意的咧嘴笑。
在他享受得意的時候,從鎮子口走來一個全身素袍的年長老人,灰白的山羊胡和兩鬢,像是落了風霜的枯葉,方臉高顴骨平頭鼻子,普通的隻有憑他身後背著的算卦旗子,才能看出他是個走南溜北的算命先生。
算命先生在唐臨麵前停下,左右看了看就這個小子旁邊位置,笑盈盈的彎腰問道:“可否借貴地一用?”
唐臨點了點頭,“請”
算命先生放下身後竹子打造像書箱一樣的行李架,然後,如同變戲法一樣掏出折疊小方桌,又拿出一遝上好的宣威白紙,放了一尊花崗水牛鎮獸壓在上麵,將卦旗豎立好之後,又拿出小木凳坐了下來。
錢塘在一旁打量這個人,懶散的雙眼有那麼一瞬間變得刁鑽,就像是猛虎守護著自己的領地,不容的他人侵犯,隻是瞬間過後,他的雙眼又變得懶散起來,繼續享受深秋暖暖的陽光。
但,那張滿是汙垢與溝壑的臉,依舊麵朝著算命先生,沒有絲毫轉移。
過了一會兒,唐臨擺著的草鞋依舊沒能賣出去,他知道,品相確實差了點,再說,現在已經入了深秋,天越來越涼,除了他和老錢外,鎮子上真沒有穿草鞋的。
“小哥兒,你的鞋子是多少錢?”
算命先生轉過頭,露出慈眉善目。
唐臨伸手比劃道:“四文”
“價格公道”
算命先生點頭,轉過身子麵對唐臨,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就像審視一塊璞玉,問道:“我以前聽說編製草鞋最好的草,生長在溧陽皇宮內的後花園,編製草鞋穿著最是舒服,你聽說過麼?”
唐臨坐在地上,右手支著地麵仰頭,左手同錢塘一樣拿著草根放在嘴裏,毫不在意的道:“沒聽過,那皇上老兒也穿草鞋?”
算命先生一聽,笑了,本來就細小的眼直接被眼窩的肉淹沒,才道:“他老人家當然不穿,說笑,說笑,這樣,你這個草鞋我買下可好”
唐臨這才有意的打量眼前算命先生,目光落在踩著一雙布鞋的腳上,這才發現,眼前人那雙布鞋已經破了洞,漏出兩跟大腳趾,調皮的看著外麵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