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家長女降生的時候,正值五月仲夏之末。院落之中的槐樹和柳樹華枝如蓋,綠蔭似海。近幾天蟲聲喧鬧,快要臨盆的夏夫人皺著眉頭,喚來丫頭青兒,想著要找一僻靜之處。
青兒十四五歲的年紀,在夏府裏,手腳最是麻利。
午後,狂風鄹至,在片片灰白的雲間席卷,洶湧如一幅肆意潑灑的水墨畫,暑熱消了些許。
夏夫人在房中小憩,難得睡得舒服,卻忽然覺得腹中陣痛,青兒在一旁守著,急忙找來接生婆。此時,夏夫人痛的眉頭緊鎖,口中囈著什麼,衣裳已全被汗水浸濕了。
“夫人要生了。”這位接生婆四十有二,倒也穩重。忙遣人準備毛巾熱水,夏府上下,頓時忙作一團。她又俯在夏夫人耳邊念叨了些什麼,青兒隻看見夫人嘴邊的話,都化作了一絲輕微的歎息。
“將軍傳信說是今天回京啊,快回來了吧。”半晌,青兒聽著產房裏撕心裂肺的呻吟,像熱鍋上的螞蟻,急裏團團轉。
“千嶂裏,孤城閉,歸無計。”蘇錦比青兒大了幾歲,人也穩重,事無巨細都洞若觀火,她向房門望了一眼,緩緩開口,說了句讓人摸不著頭腦的話。
蘇錦從小在夏府長大,習夏家武藝心法,這次若不是杜若水有孕,護衛上更加小心,她也是要隨軍出征的。
......
“老爺,老爺回來了!快到城門了!”兩個時辰後,外麵的丫鬟慌慌張張的跑來報信。
“哇!”身披銀色鎧甲的男子騎馬穿過城門,一聲清脆的哭聲,從房中傳出來,傳進所有人的耳中。
“生了生了!母女平安!”一個婆子出來報喜,聞到她身上的血腥氣,青兒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眼淚來。
“沒出息的東西。”蘇錦嫌棄地睨了青兒一眼,厲聲道,“大喜的日子,哭什麼!”
“人家高興嘛。”青兒被嗬斥後,倒也不似平日一般,覺得委屈,隻扁了扁嘴,抬手抹去眼淚。
接生婆出來吩咐事情,“......窗戶要記得關,......底下的人要小心伺候......老爺?”眾人,循聲望去。麵容堅毅的男子大步跨進院中。
“老爺。”眾人行禮,畢恭畢敬。
說來,夏青雲也不過二十歲,隻是老將軍早逝,他年少代父出征,這夏府上下,於情於理都應稱他老爺。
其它紈絝子弟走街串巷紙醉金迷之時,夏青雲看的是蒼漠沙似雪,燕山如鉤月。
那一方尋歡作樂的靡靡之所,是熱血白骨堆砌的一夢膏梁。
“朱大夫,情況怎麼樣。”這接生婆是京城朱氏醫館的傳人,祖上幾代,曾出過太醫署令。後逢戰亂,從此世代平民,令後人不得再入皇城為官,為保家族醫術可以代代相傳,薪火不斷。
“將軍莫擔心,母女平安。”行禮之後,朱大夫便將這幾個月的情況簡單給他說明了。
“勞煩您了。夏府若有招待不周,還望見諒。”夏青雲眼中的憂慮散去,吩咐管家帶醫館的人去休息。剛過弱冠之齡,久聽金鼓喧闐,世事滄桑在他身上,也是尋常模樣。
“將軍客氣了。醫館還需人手打理,吾等就不多留了。金大夫專擅為產婦調理,就讓她留在府上照應著。”朱大夫見他連盔甲都沒來得及換下,想來也沒去禦前回稟,看是還有很多事要忙。便推辭了。
“如此,來日夏某必登門重謝!”夏青雲抱拳示禮,深表感激。
朱大夫點頭還禮,囑咐了幾句,便帶著餘下的人回醫館了,臨走前,朱大夫問蘇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