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瞬間,夜葵的呼吸都滯了滯。

這麼久以來,雖然知道小殿下已經性情大變,讓人忌憚。

但夜葵一直都未曾直麵過小殿下的怒火,眼下陡然對上這樣一雙猩紅的眼眸。一時之間著實有些……驚駭。

“小……小殿下……”夜葵叫了他一句。

就看到這雙猩紅的眸子稍稍恢複了澄明,君臨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去,“一次。”

“什麼?”夜葵沒明白他這話的意思。

“再聽到說我母親的話題一次,我都不會和伯父彙報,直接就宰了你。”君臨的聲音裏沒有一絲一毫的溫度。

夜葵絲毫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因為語氣裏那滿滿的殺氣幾乎快要溢出來。

而且夜葵已經為他處理過太多後續的事宜了,見過太多死在小殿下手下的人。

夜鷹族的人,還有其他拿君卿若的事兒當談資,又湊巧被君臨聽到了或是知道了的人。

沒有一個有好下場。

從他身上仿佛再也看不到曾經那個活潑可愛天真懂事的孩童模樣了。

他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情緒,要麼就是無波無瀾一片死寂的淡漠。要麼,就是憤怒。

他不願聽到任何與母親有關的話題,會下意識的回避,就好像每聽到一次,就是在他心裏那猙獰的傷痛上,再紮一刀,再撒一把鹽。

他以一種逃避的方式,用憤怒的情緒,用殺戮的舉動,想將自己,從人生中迄今為止所麵對的最大災難和痛苦中,摘出來。

臨淵一直不敢麵對他,羨魚一直很縱容他。

用羨魚的話來說就是,“讓他殺,他想殺人,就讓他殺。夜葵你就幫他處理後續的事宜,他要殺人要放火,由著他。”

夜葵當時是覺得不妥的,甚至對羨魚這個決定有著質疑。

但羨魚的話,完完全全的說服了他。

羨魚說,“你不懂。夜葵,你要知道,他還是個小孩子,承受力本來就不如大人,他麵對的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變故。臨淵這麼大個人了,都成了這個樣子,小君臨需要一些他覺得能發泄的途經。”

羨魚當時歎息裏深重的愁,到現在夜葵都還記得清清楚楚,而且之後的一句話,才讓夜葵完完全全被說服了。

羨魚說,“他得讓自己不被那些負麵的情緒壓垮,他得活下去啊。夜葵,你還不明白麼?小君臨身上,可沒有個君印的效果能阻止他去死啊。”

夜葵當時被嚇到了,馬上就明白了羨魚的用心良苦。而夜葵就一直給君臨收拾攤子,眼睜睜的看著他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不是不心疼的。

就因為心疼,此刻夜葵眉頭緊皺,忽然就有了不懼死的膽量。

他微微揚著下巴,引頸就戮的姿態。

“君卿若。”夜葵吐出了那個在君臨麵前最不能提的名字。

這三個字說出口的瞬間,他的脖頸就已經察覺到了殺氣鋒銳的涼意。

但夜葵無畏無懼,繼續說了下去,“還活著。”

然後他就察覺到,脖頸盤踞著的那抹寒涼的鋒銳,消散了。

那雙猩紅未褪的眼眸,一直以來猶如一潭死水一般的眼眸,一瞬間,就盈滿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