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黎池兩天後休沐時,他和黎江、以及參與熱情高漲的黎江和黎湖,一行四兄弟,就去了前山找“紙『藥』水”的配料。
等四人漫山遍野找了半天,吃了半肚子的野果後,才在前山的一個小山溝裏找到一種合適的原料——黃蜀葵。
四人撐起衣擺各自采摘了一兜的黃蜀
葵梗葉,然後打道回家。
到家後,黎池將黃蜀葵梗葉洗淨搗碎,再用麻布包住,隨後將其放進紙漿裏晃『蕩』淘洗。隨時觀察紙漿的反應,再酌情往裏加量,直至紙漿中被翻攪起來的麻絮沉澱的速度,明顯減慢為止。
黎池他們趕在天黑前抄出了十幾張紙,不出所料,‘紙『藥』水’的效果明顯。
加入‘紙『藥』水’後,紙漿中的麻絮懸浮於漿『液』中,不僅省去了頻繁攪拌紙漿的麻煩,還使抄紙動作更加簡便。以前需多次晃『蕩』使麻絮均勻地鋪平、以免紙張各部分厚薄不均,現在紙漿中麻絮均勻懸浮,隻需將紙模具沉進去再抬起即可,速度提升了有兩倍不止。
家中白日裏下地的大人們緩緩歸來,聽了四人彙報他們今天的進展後,勞累一天而疲倦的臉上也展『露』出了笑容!
紛紛誇讚四人能幹,這可把跟著大人下地去玩的黎海和黎溏,給羨慕壞了。
黎池趁著伯母們和他娘生火做飯時,順便就在灶洞前端著紙模具烘紙,烘幹一張紙後揭下來,立即就進屋去試寫了。
黎池試寫過後,發現果然暈墨和滲墨的問題大為改善。也就沒必要因為這點兒幾乎已說不上是瑕疵的問題,再畫蛇添足地去‘施膠’。
吃過晚飯後,天『色』將暗。一家人,依舊是家中女眷們去收拾碗筷和整理廚房,而家中男人們在做了一天重活後,早已勞累不堪,就搬了個板凳,坐到屋簷下和院子裏歇息。
黎池把剛試寫過的那張紙拿出來,遞給黎鏢看,“爺爺你看,這是我們今天改良過的紙,字寫上去後暈墨和滲墨的問題已經解決,我們這紙已經是十成十成功了。”
“果真?”黎鏢借著逐漸昏暗的天光,湊近了仔細觀察著紙張,“這紙看著竟比四寶店裏買的還要雪白些,字寫著也好看,看來小池子你們是真的造成了。”
黎橋兄弟三人也挨個把紙拿過去細看,紛紛表示不但這紙看著不錯,配這紙的字也很好。
聞言,黎池心中暗誹:若讓文人來說,該會是‘配這字的紙尚可’,畢竟字比紙的地位更高。又一想,他讀了幾十本‘之乎者也’,終於沾上一絲文人氣味了。
黎池肚中腹誹著,臉上帶笑道:“江哥哥和我忙了這十來天,終於是大有所獲。既然有紙了,河哥哥和湖哥哥就要把字練起來,無論是用先生給我的字帖,還是自己琢磨著先寫些字都可以。”
黎河一把攬住小自己兩歲的堂弟,笑嘻嘻地,“小池子,我看你寫的字和先生相比也不差什麼,我也不用先生給你的字帖,我就拿你平日練的字照著臨摹吧。”
黎湖也滿口附和,“是啊是啊,小池子你也分我幾張你的字,我也照著寫。”
“好啊,睡前你們到我屋裏去,自己選幾張拿去臨摹吧,我一直練的都是科舉用的‘台閣體’,你們從一開始就練著,也省去來日改來改去的麻煩。”黎池笑著答應。
真不是黎池不謙虛,他的字是先生親口承認‘這字盡得我真傳’了的,堂哥們避諱占用弟弟的先生所賜的字帖,黎池讚同他們的恭謹品德。
“至於哥哥你們進學讀書這事……”黎池略微沉『吟』……
“你們先把字練著,把我教的先記住。等我們的紙有富餘後,就拿出去賣錢,到時再想想辦法,不管是自家出錢去族學讀,還是去找個私塾就讀都行。爺爺,您看呢?”
走進四寶店,打眼看過去,半遮半掩的竹簾後麵,靠牆三排書架上擺滿了書籍,堂中還擺著幾個書畫缸,缸中放著不多不少的卷軸,就如整個四寶店的布置一樣——不多不少,既不顯得擁擠也不感覺空曠,恰恰好的布置,剛剛好的雅致和書卷氣。
黎池正欣賞著店中布置的時候,一個掌櫃模樣的人迎了上來。
“公子,可有需要解疑之處?”四寶店在浯陽縣店的掌櫃姓徐,人稱‘徐掌櫃’的就是他了。
作為一店掌櫃,隻要有客人進店掌櫃就能有所察覺。徐掌櫃也不例外,黎池兄弟兩一進店,他就察覺到了,而他之所以沒叫店中書童、而是親自去招呼,是因為好奇兩個客人中較小的那一位的一身氣度。
兩人看著應該是兄弟,年紀大的哥哥並無甚特別。倒是較小那一位,雖未著綢緞而是身穿麻衣,他的步伐行走間卻舒緩從容,整個人的形態間都透出淡然儒雅。這樣的氣度若出現在一個而立之年的讀書人身上,則無可探究,可卻出現在了一個十來歲的小少年身上。
少年的一張臉長得俊秀雅致,可卻無法忽略他肉呼呼的兩頰,看年齡和外貌都還是個小童,可卻有著一身讀書人的氣度。徐掌櫃想著反正現下手中無事,於是就親自迎上前去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