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國可以有自己的經濟政策,隻需上報朝遷備案就可以了,不用事先報批。上官星辰接收了這些流民,將孔雀國中一些無人耕種的土地,分配給他們自行耕種,每年交少量的糧稅便可。有了湧入的農民,在這些耕地附近,也便有了一些較小的市集。
才短短半年時間,到處已經是一派欣欣向榮的繁華景象。酒肆、茶坊、成衣鋪、客棧,應有盡有。浣月此次出行,換了一套居家的服飾,隻帶著這兩個貼身侍女。古時的街道比較寬,加上人口密集度不是很高,還好不是很擠。即使如此,兩個侍女也是大汗淋漓。
浣月對街上這些民間的小玩意兒很是好奇。孔雀國的東西做工都很精致,街邊攤上的普通的白玉簪子,都是精雕細琢過的。浣月想起在陳國時,那次難得的和蘭香上街,那時候剛經曆戰火的陳國,和孔雀國相比,有著天壤之別。
不論何年何月,幾乎所有的老百姓,都是盼著和平的。
浣月今天穿了件寬大的裙子,加上才四個月,身形不是很顯。自從懷孕後,她就很容易累,今天才走了一會兒就累了,她和紫燕黃鶯找了茶水攤坐了下來。店家剛上前來,紫燕便笑著遞了幾文錢過去道,“我家夫人走累了,在這裏歇會兒。你不用招呼了,去忙吧。”
店家接過錢,和氣地打過招呼,便自顧自地忙去了。
茶水攤對麵,是家豆腐店。店裏的生意極火,此刻已到了響午,店外麵排隊買豆腐的人,依然排成了長隊。
浣月看著這一幕有些好奇,便朝著店裏的夥計詢問道,“店家,對麵的那家的豆腐店,做的豆腐很好吃嗎?怎麼這麼多人來排隊?他們家生意一直這樣好?”
店家是個五十多歲,麵容憨厚的老人,聽完浣月的話,點了點頭道,“那家做的豆腐確實好吃,分量也足,最重要的是,賣豆腐的娘子,也是位難得的美人。”
紫燕聽了,有些不滿地撇了撇嘴道,“再美,能有我們夫人美嗎?”
店家聽了,愣了一愣,立即說道,“那是,賣豆腐的娘子再美,怎麼比得上夫人的雍容華貴。”
浣月聽兩人說道有趣,不由得微微一笑,對著紫燕說道,“我們難得出來趟,你便去給咱們也買點豆腐帶回去,讓禦……讓廚師做來嚐嚐。”
“是。”紫燕領命便去了對麵排隊。
茶水攤上,到了響午,也沒幾個客人。浣月便和這店家有一句沒一句地聊了起來。
“老人家,現在一天的生意還好吧?”
“嗯,現在世道好了,比起以前來,倒還是能勉強糊口。孔雀國中,稅賦輕,賺來的銀子雖少,但怎麼著也夠一家糊口。”
“老人家是從哪裏搬來的?”
“我原是周國人。”店家憨厚地說道。
一聽是周國人,浣月心裏的親近之意油然而生。“這市鎮上的周國人多嗎?”
老人四周瞅了瞅,壓低了聲音道,“對麵豆腐店的美貌女子,便是周國人。店裏的那幾個夥計,也不像一般人,個個都是好身手。有天我的店裏,撐著的木梁被風刮倒了,我和兒子兩個人都搬不動。對麵店裏麵過來個夥計,一抬手,就弄好了。”
浣月遲疑地看了看對麵的豆腐店,賣豆腐的小娘子,身材嬌小,整個身子,都被外麵排隊的人擋住了,看不清楚長相。
老人頓了頓,接著說道,“現在陛下登基,大郝天下,這些人,大概也是迫於生計,出來讓一個女人家拋頭露麵。還好現在世道太平了,又是身在孔雀國中。要是像以前一樣,止不住又得惹出什麼事兒來。”
過了一會兒,紫燕提著竹筐回來了。竹筐裏麵,放著用風幹的荷葉包著的豆腐。浣月看著店外的人少了些,便對紫燕黃鶯說道,“你們陪我去那家豆腐店走走吧。”
紫燕和黃鶯對看了一眼,紫燕輕聲道,“夫人,那女子縱使再美貌,怎麼比得上夫人的身份貴重。”
浣月心裏有些好笑,紫燕以為,她對這女子的美貌起了爭勝之心。她又怎會如此膚淺。
浣月轉過身子,掃了紫燕一眼。紫燕趕緊垂下頭去。
浣月慢慢起身,黃鶯急忙過來扶住她。她慢慢向對麵的豆腐店走去,紫燕也急忙跟了上去。
眼前的女子,如此的熟悉。雖然才是早春,她的額頭已經滲出了細細的汗珠。雖然荊釵布裙,卻難掩她的國色天香。
“馮姐姐?”浣月遲疑著開口道。
眼前正在切豆腐的女子,手下的刀子頓了一頓,驚恐地抬頭看著她。“公主!”
浣月沒想到馮昭儀會反應如此強烈,周圍的人聽到她的驚呼,紛紛驚奇地看著浣月。這會店前的人已經並不像剛才那樣多了,但依然引起一片嘈雜聲。
隨著馮照儀的話音剛落,店後麵的作坊裏麵,應聲出來兩個青年男子。兩人狐疑地看了看浣月一眼,又看了看馮昭儀。紫燕看了一眼這兩個男子,唰地一聲抽出了長劍。
“嫂嫂,你……”浣月不明白,馮昭儀為什麼見了她,會如臨大敵一般。身後的兩個男子,聽到浣月的稱呼,緊繃的臉色,終於緩和了下來。
馮照儀收了豆腐攤,身後的兩個男子,也對排隊的百姓說道,“今天收攤了,多謝各位捧場,明日再來吧。”
那些百姓看到紫燕亮出長劍,情勢不妙,都紛紛散開了。
馮昭儀帶著浣月走向店中的後院,紫燕和黃鶯也急忙跟了進去。古時代這種小作坊,一般都是前麵鋪子,後麵作坊。走到後院中,眼前的一幕,還是讓浣月驚呆了。
瑞兒快一歲了,正在院子中,學著走步。小胖寶寶摔倒了,便哇哇大哭,嘴裏卻含糊不清地喊著“爹爹抱。”遠處陪著孩子玩的,不是別人,正是多日不見的吳崢。
吳大娘和懷著身孕的蘭香,正在旁邊洗衣服。蘭香的身形已顯,有些不便。隻是幫吳大娘晾晾衣服。吳崢則是一邊帶著孩子玩,一邊用木桶從廚房裏麵提出熱水出來。
浣月遠遠地看著這一幕,正在低頭陪孩子說話的吳崢,像是突然感覺到了某種異樣,抬頭像浣月隱身的地方看過來。
浣月再也不好意思躲藏,便大大方方走了出去。吳崢對上浣月的視線,人瞬間像石化了一樣,呆呆地站在那裏。
“爹爹抱,爹爹抱。”小孩子抱著吳崢地大腿,含糊不清的說道。
吳崢像是突然反應過來,急忙抱起了孩子。眼睛卻掃著浣月。吳大娘和蘭香也注意到了院中的異樣,抬頭定定地看著浣月。紫燕手中的長劍,此刻顯得格外刺眼。
“把劍收起來。”浣月的聲音不大,但院中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紫燕急忙將劍入鞘。
“瑞兒?來,姑姑抱。”浣月向著孩子張開了雙手。
小孩子對著浣月甜甜一笑,張開了雙臂。浣月和太子,其實長的都像淑妃。孩子看到了,對著和自己相似的麵孔,自然而然地感到親切。
浣月從吳崢懷裏接過瑞兒,孩子比初見時長大了不少。經過日曬,皮膚也沒有以前那麼白皙了。她剛抱在懷裏沒多久,吳崢便將孩子又接了過去,他低聲道,“你身子不方便,不能抱太久。”
遠處,吳大娘遲疑著走了過來,蘭香剛遠遠地站在樹下,不動不動。
“大娘。”
“公主不敢再這樣稱呼,折煞老身了。”吳大娘急忙擺手道。
浣月抬頭看了看小院子,倒也幹淨整潔。剛才看到的那兩個青年男子,應該是太子哥哥當初留給馮昭儀的暗衛。
“大娘,我今天也隻是出來散心,湊巧碰到你們了。”浣月看了看吳崢腰間的荷包,柔聲說道,“馮姐姐現在孤身一人帶著孩子,也怪是不容易的。有你照顧她,我也便放心了。”
吳崢張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將後麵的話,都咽了回去。
馮昭儀已經沒有了最初的驚慌失措,她看了紫燕一眼,慢慢說道,“王妃殿下,求您放過我們吧。我知道……我改嫁,是失了婦德。可瑞兒還小,我們隻想過普通百姓的生活……”她哽咽著說不下去,浣月心中一酸,吳崢抱著孩子,用憐憫的眼神看著馮昭儀。
浣月一直不知道,吳崢後來到底做了什麼事情,又會離開南薑國的軍隊。還有蘭香的孩子,她們打算怎麼辦?但是現在,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她又能做什麼?
外麵有人匆匆進了院子,瞥了浣月一眼,又看向吳崢。
吳崢皺了皺眉,道,“有什麼事情大聲說,不要吞吞吐吐地。”
進來的正是前院中的青年男子,他吸了口氣道,“外麵已經有暗衛包圍了院子。”
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浣月身上。浣月略一沉吟,便說道,“你們不用擔心,可能是我出來的久了,侍衛們有些擔心。紫燕黃鶯,我們今天隻是出來散散心,沒見過什麼人,明白嗎?”
“是。”紫燕和黃鶯齊聲答道。
浣月摘下身上的一塊玉佩,掛到瑞兒脖子上,親了親孩子柔軟的麵龐,輕聲說道,“瑞兒乖,早早長大,要聽爹娘的話。”
浣月又走到馮昭儀身邊,輕聲說道,“姐姐,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替你高興。孩子是你的,雖然母妃一直念叨著想見他。等他大點了,什麼時候也接去讓母妃瞧瞧。你放心,你的孩子,一定會給你送過來的。”
馮昭儀疑惑地抬起頭,“公主,你……”
浣月了然地拍了拍她的手,“姐姐,我明白,你隻是想給瑞兒一個家。”
馮昭儀蒼白的臉上,泛上紅暈,“公主,我……你不會怪我吧。”
浣月搖了搖頭。女子夫死改嫁,在這現代是多麼稀鬆平常的事情。何況,太子哥哥後宮中,又不止馮昭儀一個女子。雖然太子哥哥屍骨未寒,她便急著改嫁了。嫁的又是吳崢,但是,她一個弱女子,帶著個孩子,身邊又是兩個男侍衛,日子久了,總是不方便。嫁了人,便也可以有自己的正常生活了。
浣月又走到吳崢跟前,附耳說道,“你們安心在這裏住下去吧,不要想著搬家。現在陛下已經大郝天下,而且孔雀國是獨立的屬地,他們不敢隨便來孔雀國的。”
吳崢點了點頭,浣月又和吳大娘,蘭香一一告別。看著蘭香已經日益明顯的身形,浣月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來安慰她。輕輕抱了下她。
吳崢抱著孩子,送浣月到了院門口,浣月正要轉身離去時,吳崢遲疑著問道,“他,待你好麼?”
浣月很快便明白過來,他口中的他是誰,想起上官星辰,她的心裏湧上一絲溫暖,便笑著說道,“我現在過的很好,大哥,看到你也成了家,我替你高興。”
吳崢默然無語。
等浣月走出小院子時,周圍還是原來那般熱鬧,好像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
折騰了一天,浣月覺得疲憊之極,上了馬車,靠著墊子,便睡了過去。這一覺,睡的極是香甜,連夢也沒有做一個。
等她醒來時,窗外傳來鳥兒清脆的鳴叫。春天到了,鳥語花香。窗前的桌子上,也已經換上了新鮮的白色花朵。她睜開眼,便感覺到身邊有人動了動。
“我現在在哪裏?”浣月抬起頭來問道。
上官星辰笑容如六月的風一樣柔和溫暖,“在我身邊。”
浣月安心地閉上眼睛,抱著上官星辰的腰,他的身上傳來冷咧的梅香,香氣直入心底。原來,幸福的感覺就是這樣的。每天一睜眼,便看到自己心愛的人在身邊。
如此,安好。
“阿浚,我今天看到太子哥哥的瑞兒,還有馮昭儀和吳大娘他們一家了。”
“嗯。”上官星辰抱著她,細細地把玩著她的一縷秀發,“他們家店裏的豆腐好吃嗎?”
浣月身子一震,“是紫燕黃鶯她們告訴你的?”
上官星辰搖了搖頭,“他們來到孔雀國這麼久,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之前我派人尋找瑞兒時,他們便來到了孔雀國。他們家附近一直有人監視。我知道她已經改嫁,也不忍心強行奪了馮昭儀的孩子,便隻能將他們監視起來。”
浣月這才放下心來,笑了笑道,“阿浚,我覺得你的性子,倒還真不適合當個帝王。”
上官星辰也笑了起來,“我覺得當個閑散王爺,也挺省心。你不喜歡嗎?”
浣月仰起臉來,看著他的臉說道,“當然喜歡!”
浣月懶懶地靠在上官星辰懷裏,初春的陽光照在人身上,暖暖的。
歲月如此美好!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