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月心中發緊,那兩個字,她最怕聽到的,眼下卻要不得不麵對。

太子頓了頓,抬眼看了浣月一眼,繼續說道,“她隻要還清醒著,想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大概就是為父皇殉葬。父皇自刎後,李承宣以王禮將父皇安葬了。他的陵墓就在周國的皇陵中。母妃極有可能,已經那裏陪著他了。”

太子哥哥這些天來,變了不少。他冠玉般的臉上,依然有著出塵的風采。但是渾身上下,不再像以前那樣,有著玉般的溫潤。若現在的他,還是塊玉的話,也是塊千年不遇的寒玉。聽他說的平淡,浣月的眼裏,卻忍不住有淚水落了下來,“早知道這樣,我就不應該同意她回周國。”

太子伸起手,想要安慰似地擁抱下她,手抻到空中,卻又頹然地放下,道,“一個人若是執意求死,你護得了一時,能護得了一世嗎?人要死很容易,一根繩子,三尺白綾,便可以結束一生。可要在殘酷的時局裏麵活下去,更需要勇氣。何況對母妃來說,她寧願現在就去死,也不要老了成為一個孤孤單單地老阿婆。你看曆屆的太妃們,哪個能幸福終老呢。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活法,莫要太執著了。”

“大哥,你莫要灰心。兵馬少,我們還可以再招兵買馬。可是天下最難定的便是人心。現在周國被南薑國侵占,許多人骨肉分離。而且南薑國剛入城內,便落下了濫殺的名聲。當年於謙在京城保衛戰中,不也是以少勝多嗎?”

“於謙是誰?”太子忍不住問道。

浣月心中一陣後悔,但還是硬著頭皮說道,“我以前和一些年長的宮女們玩,她們有些人來自民間,講過一個名臣抗敵的故事。先朝有個皇帝,因為冒然出征,被敵軍所俘。各城皆盡失守,但京城最後卻保住了,而且以少勝多,打退了敵軍。”

浣月便詳細地跟太子殿下講了那段曆史。於謙當時的北京保衛戰,和甘州的情況還不太相同,甘州隻是周國的一個軍事重地,並不像都城那樣位置重要。當年明軍20萬大軍,全是精銳部隊,卻敗給了也先。於謙當時分析了下原因,覺得最重要的,便是後勤保障沒做好。

20萬明軍長期在風雨中輾轉,軍糧不備、軍械不習、運輸不及時,連唯一的飲用水源都被切斷,在人饑馬渴的情況下,是不能打勝仗的。因此,於謙上任後,首先實行正確的後勤方略,從人力物力財力等各方麵做好後勤準備。

甘州的情形與此有些相似,甘州所屯的軍糧,這些天來已經被消耗的所剩無幾。可兵們要打仗,沒有飯吃是不形的。如果解決糧草問題,才是打仗的關鍵問題。

在糧食儲備和運輸方麵,當時,供應北京的糧食有數百萬石儲備在東郊的通州,可供京師軍民一年的食用。由於短期內無法將其運到北京,有人擔心被敵方利用,主張將這些糧食燒毀。而於謙認為,這些糧食是寶貴的財富,是京城保衛戰的重要物質基礎。

沒有糧食,軍隊就會不戰自潰。因此,它采用了一切措施運糧。除官府征用的500輛大車晝夜運糧外,還動員百姓及官兵的家屬、親友自備車輛前往通州運糧。並提出,對運到北京20石以上糧食的人,除運費外,另發白銀一兩,以資鼓勵。

重賞之下有勇夫。在於謙的督促下,運糧隊伍川流不息,晝夜往返。不幾天工夫,就把通州的幾百萬石糧食運進京城並儲備起來,從而使軍心大振,也穩定了民心。在此基礎上,於謙還下令,官兵皆預支半年祿餉,眾從皆歡呼雀躍。

而甘州現在,最麻煩的地方,可能是沒有那麼多的財物來應付軍費開支。都城已被南薑國占領,皇宮中的財富已經成了南薑國的囊中之物。

太子認真的聽浣月說完,展開笑顏道,“其實財物都好解決。實在不行,可以向甘州的富商們借款。但現在最難的還是武器。楓兒你當年打造的諸葛連駑,我已經讓軍需官們去鍛造了,現在雖然有了雛形,但還是沒有正式用過,擔心射程不夠遠。

你剛才講的故事,但讓我想起個好主意。我先去馮將軍的大營中去一趟,等到晚上,我再和你來商量。”

太子緩緩起身,悠悠吐出一口長氣,似乎這些天放在胸口的東西,卸了下來,整個人輕鬆不少。

浣月回到營中,拿著自己的小銀弓試了半天,她曾經為了射兔了製出這把沾了蔓陀羅花汁的小銀弓,為了試著獵熊,而去試著製那把諸葛連弩。沒想到,這些兵器最後卻是用來殺人的。

浣月雖然對行軍打仗並不了解,但是好呆也懂一些管理知識。要打仗,後勤保障要做好,武器要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最後便是要選拔好的人才,來指揮軍隊。

她坐在營中呆呆地想,要是有紅衣大炮的話,就好了。現在想來還是原子彈厲害,扔一顆上去,就可以讓一個城市寸草不生,甚至若幹年來,還生活在這種武器的陰霾中。

她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個電影,用的那種三排弓箭。她仔細回憶了下,三排弓箭手。次序應該是前排蹲下,中排躬身,後排則挺立,全都彎弓搭箭;一排射放,另一排瞄準,還有一排則搭箭,一放一瞄一搭,如此更替回環,不愁不把敵人射殺。

她拿出一張草紙,在上麵比劃了半天。找一款勁兒比較大,射程遠的弓弩,然後用這種三排弓箭射法,肯定湊效。

浣月想起春節時用的鞭炮,這時候已經有了火藥,但不知道有沒有火藥製成的兵器,比方說火統什麼的。浣月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曾經用過類似的武器。

午飯後,浣月跪在營帳中,劃著各種各樣的武器。永寧看她在旁邊,劃著各種各樣古怪的東西,嘴裏還念念有詞,忍不住說道,“浣月,你圖上畫的這些是什麼?看起來像鬼符。”

浣月無心搭理她話中的嘲諷,想了想耐心跟她說道,“這些都是一些新式武器,南薑國看樣子是沒打算立刻攻打甘州,隻是想讓甘州斷了糧草,再來撿漏。時間很寶貴,咱們得抓緊了。”

永寧盯著浣月畫的鞭炮皺了皺眉頭道,“你畫這個東西做什麼?這不是除夕時用的爆竹嗎?也能用來做武器?”

“爆竹裏麵的火藥,可以用來做兵器。你看,”浣月說著在草圖上劃了一下,“硝石和硫磺的成份,都可以用來爆炸。”

“爆炸?”永寧皺了皺眉道,“你說的這個,我倒是想起來了,宮裏曾經有個師傅,用硫磺來製作震天雷,震天雷是用來舉行皇家禮儀慶典時用的。可惜那個師傅,後來被自己做的東西,給弄死了。當時從後宮的一個小院落裏麵救出他時,他已經渾身焦黑,腿都沒有了。後來父皇便取消了那一項,說是那個容易誤傷。不知道震天雷的方子,在舊日宮中有沒有流傳下來。”許是當年的那一幕有些鮮血淋漓,永寧有些不忍心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