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裕元年,七月。
金盛國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幹戈暫歇,各國遣使來賀,四海升平,八方榮定。
隻是,在這樣大喜的日子裏,新皇淩希燁突然張榜布告天下,本有從龍之功的錦繡將軍,卻因結黨營私私通外敵,證據確鑿,已於前日引咎自盡。
聞者嘩然:這錦繡將軍的威名在整個瀛洲大陸可謂無人不知為人不曉啊!
她本是雲相爺膝下第三女,身為女子卻能統領千軍萬馬,一身武能卓絕四海,征戰沙場所向披靡,令敵軍聞風喪膽!最最重要的是,這雲將軍還是新皇未過門的妻子——本應是金盛的新皇後。
一月後,金盛新皇淩希燁遠駕邊陲軍鎮星野。
星野鎮本是平夏與金盛交界處一個小小軍鎮,數百年來,兩國之軍在此分而治之,以溫河為界。
此時,星野鎮平夏軍的地牢裏。
濃鬱的血腥氣,夾雜著潮濕的雨水腥氣,生出一種令人作嘔的氣味。
大雨已經嘩啦啦地下了好幾天。
地鼠無處覓食,隻能淅淅索索地爬出來,偷偷地循著腥氣,鑽進一間暗室裏,卻見那裏有一團東西一動也不動。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四周的地鼠蛇蟲似乎張望了許久,卻依舊沒見那東西有任何動靜,於是都試探地爬了上去,那血肉的香氣吸引著這群小東西伸出牙齒齧咬著。
那襤褸的衣裳,漸漸成了更多的碎片,白色的肌膚裸露出來,這才看出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下的“東西”,竟然是個人!
而且還是個女人!
隻是那肌膚上遍布著鞭痕,烙印,咬痕……幾乎無處不是傷痕,實在慘不忍睹!
可最觸目驚心的,當屬那纖瘦的手腕和腳腕上被刀劃過的傷痕。那傷口極深,已露出慘白的筋骨,此時已吸引了無數的鼠蟻去貪婪啃食。
沒有掙紮,沒有叫喊,一動不動,似死人一般。
那一地的血跡如同一條條幹涸的小溪,向四周延伸,已呈現出一種慘烈的黑褐色。
長長的黑發掩蓋著女子的臉頰,隻留下一雙極清秀雋美的眉眼。雖然青腫不堪,卻仍可看出當初的颯爽風華。
突然,一根手指輕微地顫動了下——
僅此而已,再也做不了更大的動作。
雲蘅慢慢地睜開眼睛,離她最近的一隻地鼠正在啃食著她的皮肉,正對上她漆黑冰冷的雙眼,似乎愣了一下,忽地吱一聲逃開。
仿佛平靜的空氣中卷起一股危險的氣流,那些天生警覺的動物紛紛四散。
一陣鎖鑰的嘩啦聲,隱隱有人聲,雲蘅如霜雪浸透的雙眸似乎有些變化。
……
狂風無肆,暴雨無忌。
一身黑色錦衣的高大男子,頭戴寬深的帷帽,形色匆匆,趁著夜色的遮掩,攬著一個身形纖瘦的人,悄悄來到平夏軍鎮裏的將軍府。
一見來人,皇甫越人怔了一瞬,居然是他?
於是連忙迎上去,拱手笑道:“先前聽聞皇帝陛下您來到星野犒賞金盛王軍,卻沒想到您今日會跨過溫河親臨將軍府,越人有失遠迎,還望見諒啊!”話語雖客氣,可語氣卻不甚恭敬!
淩希燁揭開帷帽,露出一張冷酷又俊逸的臉。隻聽他冷冷一哼,頗有些不耐地說道:“皇甫將軍,你想要朕獻上雲蘅,朕已經實現了承諾!你該把東西給朕了吧!”
皇甫越人囂張一笑,“放心好了!我馬上命人取來!真不愧是金盛皇帝,果然是冷心絕情啊!為你出身入死的枕邊人也能這樣輕而易舉地背棄,佩服佩服!”
淩希燁聞言臉色頓時黑下來。
皇甫越人慢慢從懷中取來一疊書信,“如今陛下已順利登基,當然不能叫世人知曉你我曾勾結在一起!請陛下看好,你我勾通的信件都在這裏了,一封都不少!”
淩希燁接過來,當下一封封看過去,果然沒錯,麵色頓時放鬆下來。
突然一個頭戴冪籬,身姿曼妙的女子從淩希燁身後站出來問,“那賤人可在此處?”
皇甫越人看了看淩希燁,了然地笑了笑:“想必這位才是皇後娘娘,果然是一代佳人!”
雲紫瑩一聲嬌喝:“放肆!”
皇甫越人隻笑眯眯道,“那女人在地牢裏!不過……”
“不過什麼?”
“她那副模樣,怕驚了皇後娘娘——”
雲紫瑩抿著唇,笑得張揚,“本宮才不怕!”
雲紫瑩挽著淩希燁,打開地牢門的鎖閂,門吱嘎一聲打開了——
那一刹那,忽地電閃雷鳴,一道白光照亮了地上一攤鮮血淋漓的身軀,那雙深黑如夜的眼瞳死死地盯著來人,猶如嗜血的野獸一般冒著森森寒氣!